第189章 月满
    伊泊尔昏昏沉沉，见希瑞那边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就开始操持自己的仪式。
    原本它也没这么疲惫，关键是还打了一架，虽然仅仅是收拾了一个二阶，但在交手的时候伊泊尔丝毫没有掉以轻心，完全拿出了对待同阶敌人的谨慎和戒备，於是到了现在，
    脑子里就是困，特別想睡觉。
    忍一忍，忍一忍吧。
    伊泊尔哈欠连天，吸入了一大口空气，让身体因为充气而膨胀起来，不至於掉。它问旁边的阿杜：“仪式的步骤是怎么做的来著？”
    这会儿它脑子都快不会转了，记忆力一塌糊涂。
    阿杜微妙地道：“这您跟著我一步步来就是了。”
    它道：“第一步，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
    话音刚落，两人都同时愣住了。接著，阿杜和伊泊尔面面相，默然了好一阵。
    “太过分了，这是对非人种族的鄙视！”
    伊泊尔身体蠕动著，化作人形，盘坐下来：“但是还好我会变形！那第二步呢？”
    阿杜道：“我拜请觉者，自我完善之神。”
    “我將开启完善自我的试炼一—”
    伊泊尔在念到这一步时，心中就已经有了一种隱隱的悸动。有某种庞然的压力从九重天外投射了下来，降临到了它的身上，伊泊尔向上看去，目光似乎穿透了厚厚的岩层，直接抵达了天外，那虚空之中，一个伟大的意识正投射下自己的目光，整个世界隨之变形了，天与地都向下凹陷，现实和梦界的边界开始变得模糊，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距离自己无比遥远。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吗？
    阿杜的声音微弱地飘了过来，但是已经几乎听不清楚。伊泊尔却產生了一种福至心灵的感受，近乎本能地，它开口道：
    “行於刀锋，跃至浪尖，我的勇气和决心无漏无缺！”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发生震颤，世界仿佛在远离它，周围的景物一个个地消失不见，变作无边的黑暗。紧接著，在那黑暗之中，伊泊尔感觉自己也在消失，它的肉体，它的精神，它的感受都在消失，一样样的东西被剥落了开来，只剩下最后的某种灵光。那灵光流转著，念诵出最后一句祷词：
    “我，必將升至更高之处！”
    有那么一段时间，伊泊尔陷入了一种酣眠般的状態。
    等甦醒过来的时候，它就感觉自己神清气足，精神饱满。睁眼一看，伊泊尔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乾净的房间当中，石板的地面，缝隙间生长著小草，它正以人类的姿態，坐在一个朴素的蒲团上，前方是一张小小的茶桌，一名穿著灰色僧袍的老僧正在不徐不缓地湖茶。
    “醒了？”
    老僧表情肃然，將一盏茶推到伊泊尔的面前：“本来想说些施主啊贫僧啊之类的话，
    但想了想又觉得麻烦，索性就不装了。我是觉者座下比丘法明，是你此次仪式的考官。”
    伊泊尔异地道：“还有考官？怎么和阿杜的流程不一样，不是要经歷什么梦中轮迴什么的吗？”
    法明平静地道：“千人千相。人有不同，试炼自然不一样。但只要行走於完化身心的道路上，当然是殊途同归。”
    “难怪。”伊泊尔若有所思：“我原本还在想，这种用来提升自己龙血的仪式会不会对我无效，没想到居然仍旧生效了，这是不是也是一种你所说的殊途同归？”
    法明微笑：“你的悟性不错。觉者有普渡之心，自然不会因为眾生用了错误的仪式而將人拒之门外，只要心正即可。”
    老僧又道：“鲤跃龙门，是对自身的突破，但是何为突破？自然要有一个標准，因此就有考官。只是一般而言，在执行仪式时，会从受试者的內心中倒映出一个无形存在，作为考官，其实也就相当於是另一个公正无私的自己。但你比较特殊。”
    伊泊尔兴奋地道：“这么说你也看出了我的特殊之处？我就知道我是原初史莱姆！”
    法明张了张嘴，像是无语凝噎了一下，片刻，才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特殊在何处？”
    伊泊尔异道：“我都是原初史莱姆了，不是每一处都很特殊吗？”
    法明沉默了一下，若有所思：“难怪是让我来————这或许也是我的修行。”
    他吸了一口气，解释道：“你可曾见过天上的月亮？”
    “没有。”伊泊尔很诚实地摇头：“我出生在地下，这辈子还没去地面上看过。”
    法明嘆气：“是了，我忘了如今已然是日陨之后。”
    他抬手一挥，空中便浮现出一轮明月，从满月至残月，徐徐推移，变化往復。他道：“月有盈亏，眾生也是如此。一般而言，眾生就像是残月，內心中倒映出的另一个自我，就是自己的【缺憾】，而你不同一一你正处於满月的阶段。”
    伊泊尔仔细思考了一下，惊喜道：“这么说我圆满无缺！”
    法明嘆了一口气：“並非如此。”
    他道：“即便是觉者，依旧在孜孜不倦地追寻，柱神尚且不敢说自己已经完满，更何况是你？月相盈亏，周而復始，你如今只是尚且不知晓自己的缺陷在何处，故而才有一时的满月。”
    伊泊尔迟疑了一下：“那———你既然说是考官，是不是要考我些什么东西？”
    法明徐徐摇头：“我何德何能。你我不过都是修行路上的同行者，我哪有什么资格来考验你？其实方才我的说法並不准確，或许我应该说是你的记录者才恰当。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道：“有些人会在试炼中经歷轮迴，那往往是一些老者。他们的心態已经沧桑，阅歷足够深厚，受困於自己的出身、经歷，一辈子都困守在一个狭小的环境当中，轮迴之后，体验了新的生活，才能让他们跳出去，重新审视自己。而你—-你还太过年轻。因为年轻而骄纵，因为无知而自满，你经歷得太少，生活將会是你最好的老师。”
    法明道：“你的考核已经开始，但不在现在，而在未来。”
    伊泊尔论异地道：“什么意思？”
    法明警了一眼它面前没有被动过的茶杯：“我的茶是不好喝吗？”
    伊泊尔於是端起茶，喝了一大口。
    法明站起身：“既然喝过茶，那就走吧。希望下一次见面时，你还是一样骄傲的『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