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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泡泡(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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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四,六点半,礁岸艺术馆,鉴赏课。
    本该是下午最后一节,但因为要配合艺术馆的开放时间,下午艺术馆闭馆打扫卫生,所以就挪到晚上。
    因为占用了他们的课外时间,主任下周又要出差,所以今晚一节课的时间,就当下周的课也上了,下周四休息。
    这节课点名,谢潭到艺术馆,已经到了三分之二的同学。
    有热情的同学和他打招呼,谢潭简单回应。
    人还没到齐,主任也没到,有的小组自行看馆,继续商量作业。
    谢潭没看到自己的搭档,也装作闲逛,走向展廊的深处。
    《泡泡》还挂在那里,谢潭思考分身是否有条件。
    所有看到这幅画的人都会产生一个分身,还是达成某种条件,才会产生分身?
    他也看过这幅画,但没撞见另一个自己。
    谢潭原路返回,又碰到和他打招呼的那个同学,对方和小组搭档在一起。
    但这次,对方看他的眼神有点诧异:“你好,你是来参馆的?我还以为就我们笛大的学生呢。”
    像不认识他一样。
    不等谢潭的反应,这位同学的搭档先诧异地看过去:“你在说什么,这不是咱班新同学,你刚和人家打过招呼?”
    “什么啊,我怎么没印象?”
    远处传来嘈杂的对话声,谢潭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拐过走廊,大厅比刚才多了三倍的人,常明爱也已经到了,每一个样子的同学都有好几位,大家惊疑不定,互相质问。
    谢潭回头,来时的走廊,所有作品变成了《泡泡》,像一路复制的病毒。
    他想错了,这次的单元故事主角不是常明爱。
    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艺术史大一一班所有人。
    也不是二重身,而是无数的泡泡,无数个自己。
    班长接到吴主任的消息,主任说临时有事,提前出差,来不了,大家看看作品就回去吧。
    班长立刻给主任打电话,但没有信号,拨通不了。
    大家的手机都没有信号,联系不到外界。
    过度的恐惧带来攻击欲,人群里的某一处,忽然爆发打斗,有同学对另一个自己大打出手,想问出究竟。
    一处起了冲突,冲突迅速连成片,其中一个常明爱一眼瞧见他,拉着他就跑。
    “这里不对,我们快走……诶!”
    另一个同学突然冒出来,一把抢过谢潭,跑向另一个方向,还不忘拉踩:“谁知道她真的假的,别信她,我们跑!”
    然后又被其他同学截胡,谢潭辗转多人之手,忍无可忍。
    又被一个常明爱抢走后,他反客为主,拉着不知道真假的搭档就回到大厅。
    大厅的人数又翻一倍,馆内所有作品都变成了《泡泡》。
    漆黑的画作将他们包围,无数炫彩的泡泡令人晕眩,像已经脱离画布,漂浮在他们中间,水汽弥散,藏在泡泡后的人影们沉默而嘲弄地注视他们。
    他们终于想起有门,但被锁住了,要强行冲出。
    大厅最前方的那幅《泡泡》画发出了声音。
    咕嘟咕嘟,像沉在水里,每一个字尾都“啵啵”响,不连贯,听感非常奇怪,像许多人在说话,又像只是海浪搅动,他们根本听不懂。
    清洁工就在这时推车出现,像看一群待宰的羔羊:“欢迎,小艺术家们,真假生死是你们艺术永恒的话题,只是分析别人的作品多么无聊?今天我们在这里要完善一件半成品,它会是你们的作品,就是这个《泡泡》。”
    大家惊恐地看向说话的画和突然出现的凶狠男人,他身材高大,粗糙的脸上有明显的两道疤,一新一旧,完全对称,像就是为了对称,自己填了一刀。
    “你们也可以把这看作一场游戏,每一个‘你’们中,只有一个你是真的,其他都是泡泡。”
    “作品完成时间截止到九点,九点前,如果本体离开艺术馆,本体分裂的其他泡泡立刻破裂,九点一过,如果馆中有本体存活,泡泡也会破裂,但如果本体死了,无论剩下多少‘你’,都是真的‘你’。”
    大家撞门的动作停下,少部分在继续撞门,但也被这诡异的场景震慑,犹豫地停住动作。
    还有一两个不明所以,仍然在撞门的,也被和自己长相不同的同学拦住。
    现在还撞的,最可能是本体,众矢之的!
    无数相似的人,暗中观察彼此的行为举止,暗流涌动。
    每一个人都想活下来,成为真实。
    但这不只是找出本体、杀本体的游戏。
    以目前的人数增长速度,谢潭猜测,每当本体看到画,就会产生一个新的泡泡分身。
    现在,馆里到处都是这幅画,人数持续增加,艺术馆却只有这么大,迟早会被塞满,那就到向外扔人的时候了。
    门都不用锁死,彼此就不会允许其他自己离开游戏场。
    但问题是,谢潭只有一个。
    他看过这幅画,次数不多,但时间够久,怎么也该有泡泡分身,但他没撞见过另一个自己,其他人看来也没有看到另一个他。
    就算分身不多,离开艺术馆,茫茫人海碰不到,但此时的艺术馆显然是有意做局,就是让他们齐聚在此。
    这样还没有另一个他,那就是真的没有。
    总不会是有意把他摘出去吧,凶狠的清洁工看他的眼神可相当冷,那是不喜的眼神。
    清洁工:“但开始前,我们要先清理破坏作品诞生的人,你这样可没法参加游戏。”
    馆内所有人看向谢潭。
    他太明显了,他是真正的唯一。
    谢潭无视所有视线,淡定地说:“那放我走不就行了?”
    清洁工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像听到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正要说什么,原本看向谢潭的所有人,却全部看向他,似乎都同意谢潭的说法,泡泡画也发出奇怪的咕嘟咕嘟声。
    压迫感一下子转回给他。
    清洁工皱眉,什么情况?这小子不会带了什么符咒法器吧?
    但这小子已经破坏了游戏的偶数美学,不能再破坏游戏的时间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笛丘偶尔就有奇奇怪怪的人,但能活下来的又有多少?
    谢潭在众人的目送中离开,跨出艺术馆的大门,却出现在艺术馆后门的二楼露天阳台,被清洁工一推,正好掉进高高的铁树座位里,他和常明爱选的那个作品。
    “艺术馆被我封锁了,九点前,除了参加游戏的小崽们,谁都不能进出,既然你不玩,就好好待着吧,别坏了好作品的诞生。小心点,可别掉下去,这都是铁刺,滋啦——会被穿成人肉串。”
    清洁工看他的眼神是带血腥意味的好奇:“你用了什么法器?在哪请的,有点东西。”
    他用镜子暗中照过谢潭,没检测到特殊力量,难道还会隐藏?
    “总不会你一点欲望都没有吧,世界上哪有这样的人?”清洁工笑着摇头,“你这种破坏了别人兴致的讨厌鬼,我都是直接宰了,但我真有点好奇,就先留你多活一会,等作品诞生,你的尸体就是对作品最好的庆祝,等我回来,小子。”
    椅子硬又不平整,谢潭斜靠在一侧,没理他。
    清洁工也不在意,在他眼里,这已经是个死人了,他没有回到馆里,而是开车离开艺术馆。
    谢潭想,清洁工应该会等到九点尘埃落定后再回来。
    他假装调整位置,扶了一下阳台,铁刺立刻缠住他的手腕。
    那就没法逃跑了。
    7号迈起小猫爪,在谢潭的膝盖上绕了两圈,观察哪里绑得最紧,确定是左手,就把毛茸茸的猫尾巴挤进去,给谢潭垫着,让他舒服一些。
    谢潭能动的手指顺起猫猫的毛,思考清洁工的话。
    所以“欲望”是分裂的条件?
    在本来的自我之上,生出某种愿望,于是有了缝隙,画就能趁虚而入,以欲望吹出泡泡。
    复制快,数量多,应该不是因为人的愿望太多,全部被带到现实,而是只要有一个愿望,只要欲望不灭,画就能撬动意识,源源不断复制。
    谢潭确实对几乎所有事都无所谓,但经历了穿越漫画这件事,他也不敢说,自己没有任何一点偏离自认的那个本我的渴望。
    否则他又怎么会来到这里?
    谢潭看向7号,猫猫不明所以歪头:“还有哪里戳着很疼吗,但我只有这么大,可恶喵……不是?那是担心,喵,你在想那个清洁工的话喵?”
    谢潭默认,猫猫和他已经有了默契,得到肯定答案,也跟着分析,但非常简单粗暴:“就是他的计划出bug了吧,笨蛋一个喵,而且也不用他,我会实现你的愿望喵!”
    谢潭不知怎么,笑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透过玻璃窗看到艺术馆的人越来越多,已经站不下了,像肉质的玩具货物一样堆起。
    窗户和门都开着,偶尔有人被扔出来,死的破裂,活的拼命挤回去,像被关在建筑里的丧尸潮。
    但扔出来的人不多,谁也不想一不小心把本体扔出去了。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还没有本体出来,不知道是福是祸,但这样下去也不会有好结局。
    但谢潭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的体温在升高。
    冷白的皮肤泛起一点红色,他习惯性地想拉下兜帽,但手被绑住,只能低头,遮住自己的脸。
    他一阵发冷,出冷汗,情绪躁动不安,意识陷入迷离。
    身体内像点燃一把火,身体外却还受晚风侵扰,忽冷忽热,苦不堪言。
    后颈烫得可怕,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比夜晚更阴沉,比惨叫与□□堆叠的声音更瘆人,比吹过艺术馆的风更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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