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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无论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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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无论风雨
    就这样忙忙碌碌一个星期,手头的活逐渐理顺了,天气也慢慢凉了。
    此时的燕京,正是天气舒爽的时候,骑著自行车,在温吞的风中飞驰,儼然是一种享受了。
    周一这天,刘培文请了一天假,去参加《没事儿偷著乐》的座谈会。
    这次的座谈会,刘培文並没有推脱。
    倒不是因为人民文学的客观影响力,而是因为他更看重这部作品对读者的价值。
    乐观,在任何年代,任何时候都是特別宝贵的。
    来到朝內166號,到了楼上的一间大会议室,推门进去,刘培文就看到了一群熟人。
    周燕茹、张德寧、何其志、李清全几个人围在一起,拿著一本书稿正在说著什么。
    不远处,汪增其、邓有梅、王濛、章广年几人,正在跟另外三个不认识的人低声交谈。
    偌大的会议室里,三三两两的人,无不在压低声线谈论什么,低沉的回音在会议室里喻喻作响。
    看到刘培文推门进来,一群人俱是眼睛一亮,纷纷跟他打著招呼。
    作为今天座谈会的主角,这是刘培文应有的关注度。
    一一招呼过后,刘培文一头扎进退休二人组中间。
    “老汪,刚才我进门的时候,看你们都皱著眉头,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细心的刘培文,自从进门起,就发现这场座谈会的气氛有些奇怪。
    “这事儿啊,你得问他们仁!”汪增其指著对面刘培文没见过的仁人说。
    “老汪你这人不地道,我们不就是写了几封信嘛,怎么,还跟我们做切割?”
    对面三人里,一个身材魁梧的大高个玩笑著说道。
    刘培文一眼望去,感觉这人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
    “这是大冯!冯冀才。”一旁邓有梅指了指冯冀才,介绍道。“大冯,这就是刘培文。”
    “早先听人说起您,今天终於见到了!”刘培文笑道。
    接著,邓有梅又指著一旁的两人给刘培文介绍道,“这位是李拓,现在燕京文协工作;这位是刘昕武,现在在十月做编辑。”
    “都是文坛翘楚啊!”刘培文捧道。
    “《班主任》的影响力至今难忘,至於您一一”他望向李拓,“我到现在都记得您给我小说写的评论。”
    刘昕武和李拓听到刘培文的夸讚,都是笑笑摆了摆手。
    “他们的事儿啊,和我也有关係。”王濛开口总结。
    原来,自从80年以来,王濛作为文学浪潮的旗手,一直在推动对於新的文学发展的探索。
    这个探索在目前看来,主要是集中於写作方法上,具体来说就是针对现代派文学的写作技巧的学习。
    用王濛自已的话说,“如果这能引起大家对技巧的討论,那就宛如『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总归是有益的。”
    这个浪潮掀起之后,第一个著书响应的,就是高行建。
    81年他发表了那本评论集《现代小说技巧初探》。这本书在读者和作家圈子里卖得很好,但却受到了文艺界、评论界的集体无视。
    而他投给文艺报的一篇关於现代派技巧分析的万字约稿,也一直不见发表出来。这让他感到愈加困惑。
    王濛得知之后,在《小说界》发表了一篇《致高行建的信》,为他声援。
    结果发表之后,立刻遭受了点名批评,批评者正是文艺报的唐姓副主编。
    要不是章广年的维护,恐怕又是一阵风雨。
    在感知到高行建和王濛所承受的压力之后,自认为是“同路人”的李拓看不下去了。
    思来想去,他决定整个活。
    李拓接过王蒙的话茬,讲述了当时的情况。
    “当时我记得我先跟刘昕武商量的,”他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我说咱们得支持老高一把。不过光咱俩不行啊,拉谁下水呢?”
    他扭头望了望大高个冯冀才,“后来我们想明白了,这天塌了也得找个高个的顶著!”
    眾人一片嘻笑,冯冀才说道,“李拓当时问我,说咱们仁搞个通信吧,支持支持老高!燕京的文化氛围太沉闷,得开炮轰他娘的!”
    “哈哈哈!没错!”李拓满是回忆神色,“我当时就说,我们就得从艺术上,把现代派的事儿说明白!”
    “他定了调子,我们俩就都同意了。”刘昕武接著柔声往下讲,“李拓说他写第一篇,让大冯写第二篇,我写第三篇,三篇通信,开足马力,打响这一炮。”
    “效果怎么样?”刘培文问道。
    “效果?”
    李拓苦笑一声,拿手比划了一下四周,“你就说响没响吧!”
    原来,这三封信,当时在燕京根本没法发表,於是李拓找到了《沪上文学》
    理论版的副主编李自云。
    李自云觉得內容並无不可,討论嘛,都发表一下意见。
    谁知通信还没刊发,就捅了马蜂窝,不仅被上面的领导电话批评,要求撤稿,连杂誌也遭受各种莫名其妙的点评和批评。
    这种负面情绪反而让李自云异常愤怒和难受,但他顶住了压力,还是把通信稿发出去了。
    於是1982年的8月底,一颗属於文坛的炸弹引爆,彻底撕开了一场文艺发展的大爭论。
    刘培文听到这里,心中咋舌。前世他没有经歷过这个时代,根本就不知道在文学发展欣欣向荣的80年代初,居然曾经爆发过如此激烈的论爭。
    “培文啊,这事儿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章广年拍拍刘培文肩膀,“你放宽心,有我们这帮老傢伙在,不会有事的。今天啊,咱们还是要把座谈会开好。”
    虽说章广年依旧想让大家集中精力在座谈会本身上,可是注意力终究是难以扭转的。
    不少参会的代表都拿出了自己的评论文章,洋洋洒洒,为《没事儿偷著乐》
    做了点评。
    让刘培文振奋的是,这篇植根於百姓生活和燕京文化的市民小说,几乎获得了参会人员的一致好评。
    唯一的差评,大概也就是“你还可以做得更好”这种鞭策型的。
    不过会后的气氛,依旧是有点低气压。
    跟章广年几人打了招呼,刘培文叫上退休二人组就往外走。
    “我怎么感觉这事儿还没完呢?”刘培文纳闷道。
    “没完?”邓有梅乐了,“这还没开始呢!”
    “啊?这还没开始?不都大炮开兮轰他娘了吗?”刘培文疑惑道。
    “培文你没经歷过,所以不懂。这种路线上的问题,不辩到一方投降倒台,
    根本没有停下来的可能。”汪增其给这件事儿下了个定义。
    “那会怎么发展?”刘培文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发展?”邓有梅说道,“一根弓箭射到了人,挨了箭的骑兵会立刻拉马撤退吗?肯定是要衝过来打的。现在就看是谁衝过来了。”
    带著几分不確定性和怀疑,刘培文回到了百深处。
    站在树下,望著摇曳的树影,他有些心绪不寧。
    越是这时候,越想写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
    他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还答应过张德寧给燕京文学写个短篇。
    写什么好呢?
    翌日,邓有梅发来邀请,让他到家去一起吃饭。
    来的人还有汪增其、施松青、程建功。
    进了门,刘培文就闻到一阵饭菜香味。
    “好香啊!”他讚嘆道。
    一看眾人都在,他瞬间就明白了在下厨的是谁。
    “老邓!还得是你啊!拿下了吧?”他眨著眼睛,胳膊拐了拐一旁正在看电视的邓有梅。
    “说得跟你不知道一样。”邓有梅笑骂道。
    最近风雨欲来的形势,让经歷过多次磨链的邓有梅有些懦懦不安,也就是今天大家齐聚,他才高兴了些。
    韩伍燕的菜做得当真不错,用的虽然是家常材料,但口味著实上乘。
    “姐!不愧岭南人啊!”刘培文赞道,“这饭菜,老邓不得香迷糊啦!”
    韩伍燕面有得色地看了一眼老邓,才开口说话。
    “今天把你们几位请到老邓这里,是我的意思,主要是跟大家宣布一个消息。”
    她顿了顿,郑重地说:“我俩准备明年结婚。”
    “好事儿啊!”刘培文第一个鼓掌,在座的人们也都是表达了一番祝福。
    席间大家都替老邓开心,老邓本人的兴致却不算很高。
    “不瞒你们说,最近这风风雨雨的,弄得我有点怕。”喝了几杯酒,邓有梅终於还是把心里的石头吐了出来。
    “怕什么,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刘培文当即把酒杯伸出来,喊了一嗓子“好个不服就干!”汪增其赞道,“还是年轻人有活力啊!”
    “就是就是!”程建功也在一旁帮腔。
    “我说你们一个个的,怎么怕起事情来了?”刘培文一脸纳闷。
    其实他跟眾人的心態,是不一样的。拥有前世记忆的他,认为既然印象里这一年没发生什么大事儿,那就说明,这场文艺道路的爭论,最多也不过是无疾而终。
    而在场的每一位,都是过来人,心態上则大不相同。
    毕竟谁也不能预知未来。
    感受到滚滚乌云来袭时蓄势待发的阴鬱恐怖,谁又能说这一定是乾打雷不下雨呢?
    所以韩伍燕此时当著大家的面宣告明年结婚的消息,也是在向邓有梅表达决心。
    无论风雨,都要在一起,这需要智慧,更需要勇气。
    刘培文內心中对韩伍燕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老邓没有多说话,但从几人的谈话里,刘培文看得出老邓的感动。
    上一段被人拋弃的感情,和这一段风雨共担的决绝,两相对比,无疑让他彻底放下了心防。
    两个孤独的人,被彼此的灵魂吸引,最终走到一起。
    抑或终將相爱的人,无论走过多少弯路,也会重逢?
    刘培文眨眨眼,这个故事或许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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