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我们电影也要上!
第173章 我们电影也要上!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
於华的才华就像八月末的暑假作业,不逼到份上,是真的一个字都写不出。
原本在县文化馆经常三天出六个字的於华,自从跟刘培文確定了三天写出一部新小说之后,当晚就被刘培文带到了百深处34號。
长夜將至,他將从今夜开始写作,三日方休。他將不梳头、不洗脸、不换衣服,不管白天黑夜,打开一背稿纸就是干!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至於每天的饭食,则是刘培文託了附近的小饭馆给送来,於华只管开门就行,仿佛是关进了小黑屋。
这三天,於华只有这片四合院,只有书房的一张桌子和一席臥榻。
三天的昏天暗地过后,看著眼前写完的稿子,再看看丟了一地的废纸,於华感觉自己仿佛从地狱中归来的王者。
“难道我真的是天才?”他兴奋地喃喃自语。
这功夫眼儿,四合院的门响了。
於华看看桌上的檯历,今天是他跟刘培文约好的“解禁的日子。”
恋了三天的他如今既有刑满释放的感激涕零,又有稿子写完的志得意满,一时间纷乱的情感信號在脑海中混杂,直到他开门的时候,人还是懵憎的。
刘培文不知从哪买来一兜子鲜麵条和几样菜码,进门看到头顶著一堆枯草,双眼满布血丝,神情却是一脸振奋的於华,明白他应该是写完了。
“饿了吧?来,我下面给你吃!”
厨房的炊具碗筷都是现成的,调料还未过期,刘培文炒了个三鲜滷子,撒进去一大把木耳、鸡蛋、肉条、虾仁,一锅热面捞起来过了凉水,俩人就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嗦起了打滷面。
於华此时化身饿狼,一碗没够,又去盛了一大碗,两碗麵条吃完,打了个长长的隔,
他忽然觉得有点困。
“老师,我先去书房眯会儿,稿子在桌上,您先自己看吧!”
进了书房,於华打起了呼嚕,刘培文把凌乱的地面和书桌收拾停当,这才坐下看起了稿子。
稿纸的第一行写著:《西北风呼啸的中午》。
看到题目,刘培文觉得於华这回稳了。
这个小说前世他就读过,可以说是於华短篇小说的代表之作。
小说讲述了一个非常荒诞的故事:在一个西北风呼啸的中午,原本岁月静好的主人公“我”在家里舒服的抠著眼屎,忽然有陌生的彪形大汉一脚踢开“我”的房门,硬是给“我”送来了一个“我”根本不认识、不想要的朋友,而且还是一个行將死去的朋友,
霉时间所有莫名其妙的关係、责任忽然降临到“我”身上,而“我”却只能默默承受,甚至在別人的道德绑架下,待在那个“死鬼”的身旁。
小说总共三千多字,还没有於华的呼嚕长。
刘培文看著睡觉的於华,也不打扰他,只是伏案细细看著其中的文字,做著修改。
於华醒过来的时候,忽然发现光线已经暗下来了。
完了,我不会睡了一个白天吧!刘老师等多久了?
他打了个激灵,从臥榻上翻下来,慌乱地找鞋穿。
只听刘培文的声音响起,“这么快就醒了?不多睡会?”
他只当是讽刺自己,扭头衝著刘培文苦笑道:“我这一觉都快睡到天黑了,刘老师你別笑话我啦。”
“啊?”刘培文愣了,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大太阳地。
於华有些尷尬,扭头看看墙上的掛钟,才过去了半个小时。
“行了,反正醒了,聊聊稿子吧!”刘培文笑道。
於华这才振作精神,坐到了书桌旁。
“你这篇稿子,给我一种加繆的《局外人》的感觉!有点存在主义的味道。”刘培文夸讚道,“极度荒诞故事之下,又有著真实生活的內核,非常精彩,短小精悍。”
“那,能成吗?”於华期期艾艾地问道。
“包的。”刘培文点头,“现在轮到你思考了,当代、十月、燕京文学,你想去哪一家呢?”
於华这下真的醒了。
7月1日的晚上,首都剧院人头攒动,
早早来到人艺后台的刘培文此刻正在陪著於適之说话。
“就这半个月的工夫,话剧排得怎么样?”他好奇道。
於適之哈哈一笑,“这个你就放心吧!我们全院上下齐动员,半个月时间一出话剧还是能排好的,只不过最近大家都在加班,休息得不够充分,早晨到点来,晚上还要排练到很晚才走,周末也不休息。”
刘培文默默点头,这种情况他前世也很熟悉,俗称996。
俩人聊著天,贺季萍凑了过来,“培文!上次你说的那个故事,我把思路理的差不多了,大纲你看看!”
刘培文惊了:“贺姐,你们这半个月不是都忙著排《我的1919》吗?”
“剧本早就定了,我一个编剧能有多少事儿?”贺季萍笑著说,“平常他们在那通宵排练,我在旁边没事干的时候,我就琢磨故事,半个月不短了!”
好傢伙,原来不是996,是007啊!
接过稿纸,刘培文翻阅片刻,给他指出了几个人物设计的问题。
等俩人说得差不多了,一旁有人过来叫於適之,“院长!广电局的领导到了!”
於適之拽过刘培文,“走吧!咱们接客人去。”
刘培文怎么听怎么彆扭。
今天是《我的1919》话剧首演,现场来观摩的领导不少,除了人艺的院长曹禺先生,
广电局的吴冷西局长、通讯社社长牧青、燕影厂厂长胡启明一眾大佬尽皆出席,第一排直接坐满了。
跟一眾领导打过招呼,刘培文终於落座。
他的座位被安排在了第一排中间偏左一些的位置,旁边就是胡启明和於適之。
作为话剧,《我的1919》时长是比较短的,跟动輒三个小时的演出相比,《我的1919》情节紧凑,焦点都在核心人物的对话上,仅仅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却是亮点频出。
作为主演的杨立辛不负眾望,把外交官顾维钧刻画得有血有肉,直至影片高潮部分,
当杨立辛喊出那几句震撼人心的台词,全场都在欢呼雷动。
刘培文坐在前排,看不到后排观眾们的动作,不过光听声音,就能感受到观眾们的热情。
“请你们记住!”舞台中央的杨立辛悲愤而郑重的说出:“中国人永远不会忘记这沉痛的一天!”
他的手重重地敲在桌面的文件上,也敲在在场每一位观眾的心上。至此,人物定格、
光线收束、惟幕落下。
等剧场的灯光尽数亮起时,是震天动地的欢呼和没有尽头的掌声。
这部剧刻画了中国外交史上第一次对列强说“不”的时刻,这个时间也是民族觉醒的时刻,是新与旧的分界线。
所有人都在为精彩的演出鼓掌,为这样的时刻而鼓掌,为如今的国家而鼓掌。
一旁的胡启明满脸兴奋地鼓著掌,凑到刘培文旁边说:“培文同志!厂里已经决定了!打算把《我的1919》搬上大银幕,这样的好故事,不能只出现在话剧舞台,我们电影也要上!”
胡启明的想法很快落实了下来。
由燕影厂出品的电影版《我的1919》正式立项。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电影在国人心中的地位要高过话剧太多,《我的1919》刚立项,
就收穫了一大批报纸、杂誌的报导,足见期待值之高。
当然,这也与话剧《我的1919》首演后的超高评价分不开关係。
首演之后,隨看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戏剧报等多家报纸连篇累读的报导、採访,以及新闻联播的播出,《我的1919》瞬间火爆,整个七月都是一票难求的火爆局面。
而作为原作者,刘培文也成了不少朋友求票的对象。
“我是真没有票啦!”
鲁院办公室外,看著眼前的汪硕,刘培文摊了摊手,“人艺送给我的票早没了!”
首演之后,於適之给他的票,他除了送给何华一家,就是给了黄成民、石铁生,给鲁院一眾同事的票都是他后来又厚著脸皮要的。
“哎呦,培文你帮帮忙嘛,哪怕明天、后天的场次呢?我掏钱也成啊!主要是沈序佳想看,天天闹我,烦!”汪硕死乞白赖地贴在旁边,愣是不肯走。
“你就不能自己排队去买?”
“別提了!”汪硕一脑门子官司,“昨个我去排队,下午七点的场,我早晨九点一刻到了首都剧院,人告诉我,没了!我说我买明天的,人家说那只能明天排队,把我给气的!
“今儿我早晨七点就去了,结果呢,前面有个单位的,他一个人拿著介绍信买了一百二十张!
“一百二十张啊!”汪硕咬牙切齿,“到了我又是毛干鸟净!再排队?我疯了我!”
刘培文见状也只好安慰道,“我再给人艺打电话问问吧。”
一通电话下来,总算是帮忙预定到了明天的票,前三排,让汪硕下午去窗口付钱取票,汪硕这才喜笑顏开地感恩戴德起来。
“对了,你上次说你俩合写的小说怎么样了啊?”掛了电话,刘培文隨口问道。
汪硕跟沈序佳如今打得火热,俩人乾脆合写了一部小说,叫做《浮出海面》,此前吃饭还跟刘培文提起。
汪硕刚翘起来的尾巴又垂下去了。
“提了!前两天我投给当代,何其志这小子嫌写的不好,给了我一大堆意见,正改著呢。”
这句话说完,,他垂头丧气的摆了摆手:“哥们儿走了!別想我!”
送走了汪硕,刘培文拿上自己刚改出来的电影剧本,开车去了燕影厂。
如今电影项目已经正式立项,导演的工作交给了厂里的资深导演程怀。
刘培文前世对於这位第三代导演的最深刻印象大概就是有一个儿子,叫做程凯歌。
程怀此时已经年逾六十,已经到了退休的时候,不过对於拍电影依旧是游刃有余。
接过刘培文的电影剧本,程怀翻看了半响,一脸满意神色:“培文啊!剧本我是一百个满意,跟原著契合、人物设计也很饱满。”
他话锋一转,“就是现在厂里希望抓紧把这个电影拍出来,时间紧迫,干什么都要快,所以选角上,你有没有好的想法?话剧我也看过,你觉得那几位演员怎么样?”
刘培文没接话,而是反问道:“程导您现在心中肯定也有备选名单吧,咱们討论討论?”
程怀点点头,拉开抽屉递过一个文件夹。
刘培文翻开一看,好傢伙,汤国强、孙纯、周礼京、马小伟这名单是把全国的俊后生都找来了是吧?
“怎么样?”程怀催促道。
刘培文摇摇头,“您挑的这些,长得都太英俊了,没有那种苦大仇深而又温文尔雅的劲儿。”
程怀咀嚼著刘培文的话,“你这话说得具体,是不是心里有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