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诈死
第198章 诈死
五月的燕京,一场小雨过后,空气里有些湿润的气息。
早晨是最舒服的,夜晚的凉气还没有散尽,地上还有凉风吹过,只要不是在太阳底下,其实舒服得很。
这样的雨过天晴,最適合逛公园。
5月10日的地坛公园里,於华推著石铁生的轮椅,刘培文则走在一侧,三人一边聊著昨天晚上的演唱会,一边在公园里隨意走著,过了半响,才找了一条树荫下的长椅休息起来。
“你是说,你为了求婚,写了这么一篇小说?”
说出这话的是石铁生,此刻他的手里还著一本刚拿到不久的燕京文学。
这是刘培文从张德寧那拿来的样刊。
“谈恋爱”对於三个单身汉来说,这样的话题討论度直接拉满。
一旁的於华还没捞著看小说,此刻急得抓耳挠腮,但是这问题有那么吸引人,他又不由得看著刘培文,想知道更多的八卦。
“基本算是吧。”
“什么叫基本?”於华道,“我看本来就是。”
石铁生摇摇头,“培文这么说也没错,毕竟这个故事里面,两个人结婚生子的时候故事才走了一大半儿,剩下的则是对如何度过人生的一种思考。”
“或者说,其实通篇都是关於这方面的思考,只是前后表现方式不同,前面讲的是如何用超能力一一是这样讲吧?一一用超能力谈恋爱,后面则是通过对於这种能力本身的反思,来反哺主题,让人明白生命的意义不在於重来,而是在於积极地过好每一天。”
“精彩!”刘培文鼓掌笑道,“哪天我这小说要是上了考卷里当阅读理解,铁生你这段儿就是標准答案!”
“可你又是怎么想像到用超能力这种概念来塑造故事呢?”石铁生疑惑道。
在传统写作里,哪怕是魔幻现实主义的写作里,超能力都是一个破坏剧情的东西,一旦拥有了超越人的能力,故事就会完全失衡,人的选择会截然不同。
“你可以这么认为,因为要求婚,所以我一定要写一个圆满的大团圆故事,大团圆故事里的反派是很难塑造的,所以我就取巧设置了超能力,超能力其实就是故事里的反派。”刘培文解释道。
“我懂了!”石铁生恍然大悟,“它象徵著捷径、象徵著一种改变人生的诱惑,之所以是超能力而不是一一”
“—
你们能不能少说两句,我刚开始看啊!”於华此刻刚从石铁生手里接过杂誌,
不满地道。
俩人偃旗息鼓。
“你先看,我推著铁生逛逛去。”刘培文乾脆起身,准备活动活动。
於华如蒙大赦,赶紧摆手。
推著石铁生走在地坛公园里,刘培文其实觉得这个公园相当之无聊。
八十年代的地坛公园並没有太多的可看之处,地坛本身只是一个方形的巨大空旷场地,缺乏建筑,也就没什么看点,唯一的好处就是公园里绿化不错,处处都有树荫,所以大多数时间,这里都是附近居民休閒散步的去处。
到了方泽坛,那里是两层巨大的夯土平台,如今放眼望去,儘是一些中老年人,不知道为何,他们身姿各异,有的乾脆趴在地上。
凑近观瞧只发现各人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干嘛的?”刘培文小声问道。
“练气功的。”石铁生即答,“我爸还练过一阵,觉得没用,就没再练。”
“什么气功,骗人的吧?”
“说是叫罗汉功,佛家功法,练了延年益寿。”
“呵!骗子吧?”
“你小声点。”石铁生叮嘱道,“虽然都是街坊邻居大爷大妈,要是这么说,肯定要骂你。”
刘培文有心上前去揭穿骗局,可是此刻都是一帮老人自行练功,连个挑头的都没有,
总不能上去挨个劝吧?
推著石铁生往回走,刘培文百无聊赖地看著风景,隨口问道:“你跟西米同志怎么样了?”
“还那样吧。”
“还那样?作何解释?”
“当初没见过她的时候,我的心中总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如今见了她,知道她並不在意这些,我很高兴,现如今,我也不知道我们这算是什么关係,男女朋友?还是笔友?”石铁生挠挠头。
“你疯了!还笔友?”刘培文骂道,“你现在跟她写信,那不叫写信,叫写情书,懂吗?”
“我偶尔也写情书啊,”石铁生辩解道,“有时候会写几首小诗给她。”
“那她呢?”
“也写给我。”
“所以你这个就叫异地恋,懂吗?”刘培文耐心解释。
“懂了。”
“你真懂假懂?”刘培文质疑道,“暑假西米同志来不来啊?你赶紧也求婚得了!”
“开是要来的,我们都约好了。不过求婚?”石铁生涨红了脸,“这、这——-我一点准备也没有啊。”
“那你就准备啊!”刘培文无语,“是你求婚,你不准备谁准备?”
“你求婚怎么准备的?”
“我?”刘培文指指自己,趾高气扬,“说出来你別不信,我女朋友主动求的我,厉害吧?”
石铁生一脸仰慕:“真厉害啊,那何晴怎么准备的?”
“她—”
她確实没准备。
“..—·总之呢,你情况不一样,你得自己好好想想。”
俩人聊著天,终於回到长椅前,此刻,於华已经把小说看了个七七八八。
“好哇!”於华如获至宝,“这篇小说简直就是谈恋爱的宝典!”
“哈?”
“你看看!”於华指著一开始的一段,“蒂姆听到夏洛特的话,好像一盆水兜头浇下,心里凉得通透。他终於明白了:即便人生能够重来,不爱你的人也总会有拒绝你的理由。”
“我看到这儿,算是明白为什么我看到小玲就烦了。”於华哈哈笑道。
“小玲是谁?”刘培文和石铁生异口同声地问道。
“啊———不重要、不重要。”於华乾笑一声,赶紧转移话题,“你们刚才聊什么呢?”
刘培文把石铁生的事儿讲述一遍。
“这事儿你问我啊!我懂!”於华顿时来了兴致,一脸兴奋地跟石铁生分享经验。
一时间,什么叫攻心为上、先拿下丈母娘,哪个叫暗度陈仓、生米煮成熟饭,他也不管石铁生能不能用,统统倒了出来。
看著胡吹大气的於华和求知若渴的石铁生,刘培文只觉得这俩光棍儿一个真敢讲,一个真敢听。
讲了半天,石铁生回过味儿来,“你说了半天,没有我用得上的啊。”
於华闻言,挠了挠头,忽然眼晴一亮:“我有主意了,你来一招诈死,怎样?”
刘培文闻言肃然起敬,没想到於华竟提前几十年领悟了韩剧的精髓。
“诈死?你是说?”
“发电报,就说你死了!让西米同志来参加追悼会。然后当西米同志的泪洒在你脸上,追悼会达到最高潮的时候,你就当场復活!
“想想吧!当你在万眾瞩目下甦醒,从寿衣里掏出准备好的玫瑰,我们所有人一起鼓掌一一嘶~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於华的脸上洋溢著感动,脑海中满是石铁生童话般死而復生的奇蹟大团圆场景。
“你才起来?我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刘培文直拍脑门,只觉自己刚才的敬佩真的多余。
“这什么主意?”石铁生无语。
他点评道:“我怎么听著像是白雪公主还是睡美人呢?再说了,你就不怕我从棺材里面坐起来,把西米嚇个半死?”
刘培文闻言,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石铁生模样的睡美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仁人傻乐完了,石铁生才又愁眉苦脸起来。
刘培文看不过去,出了个主意。
“要我说啊,你装病得了!”
“还笑话我?老师你这主意也挺啊!”於华不服气道。
“那不一样,”刘培文分析起来:“你那是欺骗,我这顶多算是顺势而为。”
“怎么个顺势而为?”
刘培文教唆道:“铁生平常也难免有点头疼脑热,去医院的时候多了去了,只要把情况说得严重些,到时候我们就负责给西米打电话,等西米来了,她看见你一心疼,你再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事情不就成了嘛。”
石铁生心中还有些抗拒,“这—这不是骗人嘛?”
“骗人怎么了?”於华在一旁帮腔:“你这是善意的谎言,怎么,老婆不想要了?”
刘培文的回答更加犀利:“你也可以不这么做,然后真等到有这么一天,你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西米急得要命的时候,说不定她还能主动跟你说呢!
“你自已想想,你是愿意被动等待,用一个真实但危险的方式收穫爱情,还是主动出击,合理使用现有条件,提前拥有幸福?”
“好一个合理使用现有条件!”石铁生指著刘培文笑骂道,“你可真是伶牙俐齿啊。”
“你就说行不行吧!”
史铁生不敢答应,只说“我得好好想想。”
索性此时还是五月,距离暑假还有一段时间,石铁生还能再当一段时间的驼鸟。
这一天,隨著燕京文学五月號的发行,越来越多的人读到了这篇《时空恋旅人》。
86年的燕京文学学习十月的封面技巧,开始在封面上標註最关键的作者与文章名称,
以此来吸引读者,在这一期的燕京文学上,封面的正中间赫然是刘培文的名字下面则是“时空恋旅人”。
一时间,原本在销量上难敌四大旦的燕京文学难得支棱起来了。
而最让刘培文意想不到的,真正让他这篇小说大火的,竟然是一篇评论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