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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你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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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7章 你命不久矣
    对於八月的燕京来说,哪儿凉快哪呆著去绝对是一句良言。
    步入八月之后,刘培文就基本没怎么出过门,除了跑去人艺看了几次《天下第一楼的》排练,大部分时间都选择泡在书房里。
    这年头,即便是在燕京城,有空调的家庭也屈指可数,以至於放了暑假的张静月小朋友自从来刘培文家做客一次之后,再也忘不掉了,总是闹著要来刘培文家“写作业”。
    只可惜何雨不怎么乐意让她来,今天还是张静月听说何晴周末要来晴园之后,软磨硬泡才来的。
    招呼著姐姐一家在客厅坐下,刘培文转身去角落的冰箱里掏出了一大堆好东西。
    “哇!可口可乐!”小月这下开心了,伸手过去抱在怀里,被沁凉的玻璃瓶冻得牙咧嘴。
    “你这孩子,就知道喝甜水!牙还要不要了?”何雨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训斥张静月了,只可惜此时的张静月仿佛龙游海底、鸟飞高天,根本不当回事儿了。
    结果何晴打开盖的可乐,张静月吨吨吨往小嘴里灌了一大口,然后故意双眼紧闭,张著大嘴等著最后的声响。
    “瞩~”
    一声巨响发出,小姑娘捂著嘴咯咯笑了起来:“比麦乳精好喝!”
    “唉,不知道隨谁,没皮没脸!”何雨此时万分泪丧,瞪著一旁的张端说道。
    张端摸摸鼻子,真是躺看也中枪。
    眾人刚说了几句话,客厅里又开始响起游戏机的音乐,大呼小叫的张静月成功地摔走了大人,独占领地。
    张端和刘培文跑去书房聊天,何晴两姐妹则是进了厨房研究中午的饭菜。
    “培文,我怎么感觉你今年没怎么写东西呢?”张端翻了翻刘培文桌上的样刊杂誌,
    隨口问道。
    “还真是,”刘培文点点头。
    一部《时空恋旅人》,他从二月初构思,三月底写完,到如今五个月的时间,除了一些约稿和小的隨笔,他就基本没写过什么东西。
    “不过我感觉这才合理,”张端笑著说道,“我那些战友里搞文学的,基本上一年能写两个短篇就不错了,像你这样每年都能拿出轰动一时的新作品的作家,其实才是不正常的。”
    “我倒觉得主要是今年的精力都没怎么放在写作上吧。”
    这大半年的时间,刘培文除了写作,还兼顾著国外的作品发表、音乐剧上演,国內的西部影城经营问题。
    最重要的,还忙看跟何晴订婚。
    “说起来,”刘培文反思道,“最近好像確实也没什么写作上的灵感。”
    张端来了兴致,“灵感?我一直很好奇,你们这些作家,所谓的写作灵感到底指的是什么?”
    刘培文解释道:“主要就是表达欲,当一个作家想写一部作品,他肯定是有表达的衝动的,只不过有的表达在文本之內,有的表达在文本之外。”
    “文本之外?”张端眉,“表达的东西在文本之外,那作家是怎么表达的?”
    “比如结构、比如某种精神状態和社会认知。”刘培文站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去年的上海文学,翻到其中一篇递过去。
    “《冈底斯的诱惑》?”张端好奇地念道,“这个叫马元的,没怎么听说过。”
    “这部小说很特別,”刘培文介绍道,“马元这傢伙与其说是在写小说,不如说是在实验一次敘事革命,简单的说,他在尝试创造一种很新的东西。”
    张端翻看了一会儿,有些迷糊,“怎么人物换来换去的,故事还没头没尾。
    “这就对了,他想要的就是这样,因为在他看来,生活中很多事情就是没头没尾的发生的。而他在通篇故事里,更多的也是在研究敘事的框架,研究怎么写的问题,你甚至可以这样理解,这个作品更多的不是给读者看的,而是给作者看的。”
    张端没听懂,但大为震撼,“这就是先锋文学吗?”
    “確实如此。”刘培文点点头。
    自从他一手提出“先锋文学”的概念之后,这个概念已经成了现代文学各种流派共同使用的標籤。
    先锋是个筐,什么都往里装。
    张端摇了摇头,把杂誌放下,“我还是喜欢现实主义作品,感觉离生活更近一些,读起来也有意义。”
    刘培文正要点头表示赞同,忽然门铃响了。
    打开门,一个圆脸微胖,头髮油腻,看起来有些邀过的男人出现在刘培文的面前,背后是滚滚红尘。
    “陆遥?”刘培文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来燕京投稿!”陆遥默黑的面色看起来精神不佳,他强笑著跟刘培文一起走进了院子。
    “上次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同事说你下矿井採风了,是跟这部作品有关吧?”
    “嗯。那时候我刚去,后来听人说起的时候,都好几个月了。”
    “採风怎么样?”
    “很苦。”陆遥眯著眼,仿佛一个刚从矿井里出来的人,在抵挡烈日射入瞳孔的痛。
    “我只不过是体验几个月,他们却要『体验”一辈子。”他摇摇头,“太苦了。”
    刘培文拍拍陆遥的肩膀,带著他钻进了书房。
    一进门,刘培文朝张端打趣道。“哥!你要的现实主义来了!”
    听说眼前的人是陆遥,张端异常兴奋地跟他握手,“你的作品好!我身边看过的没有不夸的!”
    几人寒暄片刻,坐下之后,刘培文才问起陆遥此次的行程。
    “说来惭愧”陆遥掏出两大厚厚的稿子,嘆了口气,“我本来想一口气写完的,结果稿子写完了一部分,实在是没钱了,家里也不满意,所以我准备先把写好的这部分投出去。只可惜之前投给了两次,都被拒稿了,所以打算来燕京碰碰运气。
    “你说没钱,什么情况?”刘培文问道。
    “唉,”陆遥有些不好意思,“我钱大手,又喜欢抽菸、喝咖啡,人生发表之后,
    为了写这部长篇,我没怎么写其他稿子,到现在两三年过去,当初赚的钱早就没了。”
    说罢,他递过稿子,“这稿子,你帮我把把脉。”
    捏看著手里沉重的稿子,刘培文估摸著其中的字数,“你这写了足足二三十万字吧?”
    “差不多。”陆遥说了几句话,下意识的往胸前的口袋摸,摸了半天发现没有烟盒,
    有些尷尬地放下手。
    刘培文见状从抽屉里掏出一盒中华,“,抽这个!”
    陆遥乐呵呵地接过,又递给张端一支,俩人在书房里吞云吐雾起来。
    刘培文接过稿子看了一眼,標题是:《黄金》。
    他心中纳闷,前世没记得陆遥写过这个啊?
    只翻看了两三页,他越看越熟悉,直到看到后面孙少平、孙少安的名字,他这才確认:自己手里的明明就是《平凡的世界》。
    “你说这是一部分,后面还有多少?”他开口问道。
    “计划三部曲,所以我想模仿高尔基的《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那样,
    也起上三个不同的名字。”
    “第一部叫《黄金》、后面的呢?”
    “《黄土》、《黑金》、《大城市》,这样顺下来,三部曲。”陆遥介绍道,“估计三部写完,得差不多百万字了。”
    “一百万字的纯文学?”一旁的张端都震惊了,“写武侠小说呢?”
    在网文还不存在的年代,武侠小说几乎就是文学作品中篇幅最长的了。
    纯文学作品,写到百万字,是非常罕见的。
    三十万字的鸿篇巨著,不是一时半会能够看完的,刘培文粗粗看了半小时,开口说道,“你在我这儿住两天吧,我估计我看完就要一两天工夫。”
    陆遥笑了,“那敢情好,省了我不少钱。”
    此时饭已经做好,何晴过来叫几人吃饭。张静月小朋友被起来吃饭的时候,一万个不情愿,还是刘培文说下午让她摸钢琴才破涕为笑。
    刘培文家有两台冰箱,存量颇丰,何雨今天作为主厨很是做了几个拿手菜。
    眾人吃著饭,刘培文却发现一旁的陆遥总是挑挑抹抹,一副了无兴致的样子。
    “怎么?广府菜吃不习惯?”
    陆遥苦笑,“我不是挑嘴的人,就是,就是这半年熬得,如今看见荤腥就难受。”
    何雨笑道,“我给你下碗清汤麵去,葱吃吧?”
    “太好了!都行!”陆遥连连感激“你这吃不得荤腥,怕不是生了病吧?”刘培文问道,“去看过没有?”
    “哪有工夫啊,”陆遥嘆道,“我这一年,除了在矿上,就是在村里,平常就干啃麵包,冲咖啡喝,好不容易採风结束,回到长安,老婆又天天跟我闹,闹得我烦透了,我又跑去文协的宿舍里写稿子,前前后后,根本没顾上。”
    “恕我直言,”刘培文正色道,“陆遥大哥,你这一走就是一年半载,身上的钱个精光,家里怕是也没管过吧?”
    陆遥沉默了。
    刘培文继续劝道,“你这也不能怨嫂子跟你闹,我要是跟了你,一年到头看不到人、
    家里也没有进项,哪个女人能受得了?”
    “我也知道她有怨气,就是、就是”陆遥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刘培文明白,陆遥是太沉迷於自己的写作世界了,他为了写作可以不惜性命,更不要说家里的老婆了,他根本顾不上。
    何雨的清汤麵端上来了。
    过了凉的清汤麵,撒了一把葱,点了几滴香油、酱油。陆遥端过来,又要过醋,加了好多,才大口吃了起来。
    眾人看得膛目结舌。
    只有张静月小朋友一脸好奇:“伯伯,这样好吃吗?”
    中午吃过饭,张端一家又盘桓了一会儿,就趁著太阳西沉告辞离去,何雨还顺道拽走了妹妹,非说是要聊点事情。
    书房里,刘培文一页页地翻看著稿子,陆遥则是左一根右一根抽个没完没了。
    晚饭刘培文对付了几口中午的剩菜,陆遥依旧是麵条。
    看著眼前的陆遥铁锅似的黑脸,刘培文忽然想起,前世陆遥似乎就是英年早逝。
    “陆遥大哥,明天我带你去医院吧?”
    “不用不用!”陆遥满不在乎,“我这就是累的,过完这一阵歇歇就好了。”
    刘培文眼看好言相劝不管用,把心一横,装起了神棍。
    “不能拖了!我看你印堂发黑,气息虚弱,怕不是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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