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恋爱的犀牛
第240章 恋爱的犀牛
这一切自然是吴君梅的鬼主意,在米国成长的她有著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而熟练掌握录音设备的使用技巧也是她成功的基石。
对於她自己来说,她可是费尽心力,在片场、排练室、日常对话的环境里,诱导著宫雪说出每一句台词,然后又剪接在一起重新翻录,以达到类似正常人说话的效果。
完成这一切的时候,她叉著腰,觉得自己简直是太厉害了。
只可惜,她万万想不到两世为人的刘培文前世对於鬼畜这种行为非常熟悉。
这种通过剪辑声音,让內容自由呈现的方式,在前世有了ai训练之后或许能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不过吴君梅显然没有这个本事。
所以这个漏洞百出的晚间邀请,自然被刘培文识破了。
识破的结果就是,刘培文不仅不打算去,反而还因为这种疯狂的行为有了一些创作的灵感,打算连夜写稿子去。
这个夜晚,恭俭胡同里,晴园的书房灯火通明,刘培文开始了爆更之旅。
此时的什剎海边,宫雪盯著眼前的吴君梅,终於失去了耐心。
“你要是再不说,我可真走了。”
今天是休息日,吴君梅从下午就拉著她在故宫周边四处閒逛,结果傍晚神秘兮兮的把她拽到什剎海,还专门跟她说这里有大事发生。
宫雪感觉莫名其妙,她还以为吴君梅带她来是看热闹的,对於吃瓜不感兴趣的她婉言拒绝。
俩人当时虽然离开了,但吴君梅愣是等到了晚上吃完了饭,又非说带她在什剎海吹吹风,带著她再次回到了这里。
晚间的公园里,散步的人们渐渐稀少,此时宫雪已经板起脸,催促著吴君梅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吴君梅这才和盘托出:“那天我看出来你喜欢刘培文,可你这人也太不主动了!所以我想了个办法把他约出来,就在今天晚上,怎么样?是是是,我知道他结婚了,可是你就不想確认一下到底他心里有没有你?”
吴君梅骨子里已经是米国那一套了,所以此刻在她看来,她这是在帮朋友解决问题,
刘培文有老婆又如何,只要他对宫雪確实有那份感情,就有机会。
宫雪心中惶恐,只觉得吴君梅在製造问题。
俩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宫雪嘴上埋怨著,心中却也被吴君梅的荒唐做法提起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也不提离开的事儿。
等到行人尽去,月亮越来越高,望著月光下略起微澜的什剎海,宫雪只觉得心乱如麻。
她不敢想像刘培文会来,更不认为刘培文会拋弃妻子跟自已在一起,不说別人,其实她自己都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但她又忍不住幻想,如果他来了,她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等到了晚上11点钟,只可惜刘培文一直没回来,什剎海边的两条倩影,此刻才终於觉得形单影只。
明月依旧悬在空中,宫雪悬著的心却已经死了。
“走吧,他不会来的。”她转过身去,嘆息道。
孤独的跟鞋声在湖畔的路上响起。
吴君梅此刻忽然意识到,自己虽然搞定了故事的女主角,但是刘培文这人根本没上鉤。
可恶,果然是我的技术太差了吗?
借著月光,她四处张望,公园內外,就连水上,都见不到半个人影。
看著宫雪远去的孤独身影,她忽然替她悲伤起来,
不过她並不认为自己伤害了宫雪,毕竟认清一个人的无情,也不是坏事吧?早点死心也挺好。
心中这样想著,吴君梅快步追上了前面的宫雪,又开始劝慰起来。
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正在走向终点。
刘培文此刻已经写完了提纲。
一部宣告爱情死亡的故事正在诞生。
当他客观的审视宫雪的情感问题,这让他联想到了前世的一部经典名作。灵感浮现的他乾脆决定套用其中的故事內容和台词,以先锋小说的形態,写出一部不一样的作品。
他首先写下的是小说的题目:《恋爱的犀牛》
然后是前言。
【爱之於人类,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一旦这样的梦想变得不切实际,偏执的犀牛就会开始在人生的旷野上狂奔,
没有尽头。】
只用了五天时间,他就完成了这部小说。
前世《恋爱的犀牛》是一部话剧,內容是一个並不算复杂、甚至有些俗套的三角恋故事。
犀牛“图拉”的饲养员“马路”疯狂地爱著女邻居“明明”,而“明明”並不爱他却同样疯狂地爱著艺术家“陈飞”。
在某一天的黄昏,马路在楼梯的拐角遇到了邻居明明,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发现明明在哭泣,而也就在这时,黄昏的光线混杂著湿乎乎的气息,马路就这样爱上了她。
除了黑犀牛图拉,马路的人生一无所有,此刻他有了爱情,他疯狂的爱上了明明。
马路对明明有多疯狂,明明对陈飞就有多热烈。
俩人的共同点也在这里:他们喜欢的对象,都不喜欢他们马路原以为明明做自己能做的一切,可这种单方面的自我感动,並不能打动明明1
明明的境遇也一样。
陈飞走后的第二天,是陈飞的生日。在这个夏日的深夜,明明忽然找到马路,叫醒他,给他礼物,给他吃蛋糕。
马路说,我的生日是冬天。明明却娇嗔著反驳:不是今天吗?
马路立刻点头:可以是。
於是两人一起吃蛋糕,庆祝生日,然后疯狂纠缠,期间,明明请求他,不要离开我,
也不要让我离开你。马路郑重答应。
马路达到了幸福的巔峰,他以为自己获得了明明的爱。
只可惜,那一晚,明明只把他当做是陈飞的替代品,如今陈飞走了,她决心追隨陈飞到天涯海角。
马路绝望地想阻止这一切:他中了彩票一等奖,把得到的2000元奖金献给她,明明依旧无情拒绝。
走投无路的马路在无限的绝望中绑架了明明,並在她面前杀掉了自己视如珍宝的犀牛图拉,他剖出犀牛的心臟,连同自己一起,奉献给明明一一这就是他的全部了。
一切在两个人的各自失意中缓缓落幕。
这部话剧本身也是一部先锋话剧,而刘培文则是尝试把它用另一种方式呈现。
考虑到剧种人物的特点,他决定把小说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是犀牛的童话,用黑犀牛图拉和白犀牛塔娜为主角,写了一个动物园里,
三头犀牛想通过比力气大小来决定谁能获得观眾投餵的故事:贏家將获得另外两个输家的香蕉与苹果,可是图拉总是输给塔娜,塔拉吃了图拉的苹果,觉得有了力气,又去跟另一只公犀牛决斗,结果输掉了自己所有的水果。
第二个部分是以马路的视角,以“我”为口吻写下的“你”和“我”的故事。
第三个部分是明明的日记本,里面不写明年月日,只是顺序的记录了明明一个月的心情和琐事。
五万字的中篇写完之后的这天晚上,刘培文照例拿给何晴点评。
知道这是一篇先锋小说,何晴认真阅读了几遍才终於看懂了全部的內容。
此时,她总结道:“所以你一开始写犀牛童话其实就是这部小说的故事內容的比喻,
用马路的视角写的是他或明明一样的对爱情求之不得的经歷,而最后明明的日记,其实是大量用象徵的方法再次复写了马路与明明、明明与陈飞的故事,对吧?”
“孺子可教!”
刘培文凑在何晴身旁,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大手就开始无力地下滑。
何晴拍开刘培文的手。
“先別著急夸,我还有一些內容没明白呢,你这篇小说,为什么要用“犀牛”呢?这和恋爱有什么关係?”
刘培文解释道:“犀牛是一个隱喻,犀牛的视力很差,非常类似人们在恋爱中的盲目;另外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传说中犀牛的角是与它的心臟相连接的。恋爱中的人,最希望的也是彼此爱恋、心有灵犀,这一点上犀牛也非常合適。”
何晴恍然点头,又追问道,“那“明明”的日记里写的用口红在马路身上写字,俩人一起健身慢跑、跳绳又是什么意思?”
“这你还能不知道?”刘培文微微一笑,“你不是天天晚上也做这些事儿吗?”
何晴立刻恍然大悟,闹了个大红脸。
无力地锤了刘培文一拳,她才继续说道,“你这里面的台词,写得可真好,把恋爱的那种狂热写得淋漓尽致。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罚你给我写一封情书!”何晴皱著鼻子,“我刚刚才发现,咱俩这些年,只有那一年我去米国的时候,给你写过一封道別的信,你倒好,一封信都没给我写过。”
刘培文有些尷尬:“不是谈恋爱那时候装上电话了嘛。”
“我不管,反正我就要你一封情书。”
“好好好!”刘培文宠溺地点点头,“今天晚上我连夜给你写。”
一夜过去,也不知情书写完没有,总之第二天,又是大太阳地。
刘培文跑去把手稿复印了几份,拿出一份邮寄给了《收穫》的李晓琳。
一周后,他收到了作品的李晓琳打来的电话。
“培文!我还是低估了你啊!”她笑著说道,“看了这么多先锋小说,你这个写恋爱题材的还真是少见,敘事方式也很有意思。”
“能发吧?”
“你开什么玩笑?於华写成那样我都敢发,你这个,小菜一碟!编辑部已经决定了,
这一期的头条必须留给你!”
《收穫》是每个单月的25日发行,此时已经是九月初,本来李晓琳打算如果刘培文九月写不出来,那就等下一期专號发表,如今正好卡上了时间点。
她笑著补充道:“我看你这小说,不该叫《恋爱的犀牛》。”
“那应该叫什么?”
“恋爱的圣经!”李晓琳总结道,“你看看里面“马路”和“明明”的那些话,那就是现成的情书啊!这一发出去,不知道多少文学青年要把你当做情书界的祖师爷了!”
果然,这一期的收穫先锋文学专號一经发布,就引起了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