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拯救发行量就靠你了
第249章 拯救发行量就靠你了
当1988年的元旦假期结束,似乎是怕耽误社畜们上班,燕京的风雪也终於停下了。
连续三日丰厚的积雪让出门变成了一件麻烦事儿。
习惯了开车出行的刘培文出门看了看街道上的情况,终於放弃了自己的奔驰。
想想路途也不算非常遥远,他乾脆久违地穿上大衣、戴上皮帽子,全副武装,冒著寒风出了门。
在路上足足走了一个小时,刘培文终於带著手稿成功抵达燕京文学的编辑部。
走进楼里,他使劲儿了冻得有些僵的双脚,这才上楼。
今天不凑巧,张德寧竟然不在。
刘培文绕过编辑部里堆积如山的纸张和书本,扭头凑到张德寧办公桌北边的一个青年身旁,“刘横,张德寧呢?”
“她?和主编一块儿开回去了。”刘横朝外指了指,“估计再有半小时就该回来了。”
刘培文也不客气,拉过一张椅子在刘横旁边坐下,伸手就討水喝,边喝边问道:“开什么会呀?”
“还能是什么会,批评会唄。”刘横头也不抬,依旧埋头改著手里的稿子。
“你们还能挨批?”刘培文奇道,“李拓这两年干得不错啊!前两天我记得於华的《现实一种》还发在今年第一期上。质量很高啊!”
“质量高,不如槽子糕!”刘横放下笔,自嘲起来,“我们主编看稿子的思路没得说,可是稿子越好,这销量就越难办。”
刘培文恍然,李拓搞了这么多年文学评论,如今一直倡导先锋文学,收的稿子之中先锋文学占了相当的比重,只可惜燕京文学的定位是立足燕京,放眼全国,先锋小说的阅读欣赏门槛高,这就造成了燕京文学叫好不叫座的局面。
俩人聊著聊著,编辑室的门开了,带进来的寒风立刻在原本温暖的编辑部里打了个转,让眾人都觉察到了一丝凉意。
对,就是这样,跟此刻张德寧杀人一样的目光绝对没有半点关係。
当她的目光落在了跟刘横嘰嘰喳喳说著话的刘培文身上的时候,她的脸上终於有了几分笑容。
“你这小子,还知道回来?”眼看张德寧要开口,刘培文抢先把这句话给说了。
张德寧一脸惊讶,沉吟片刻,正要反驳,刘培文又开口说了一句。
“稿子呢?”
张德寧出离愤怒了:他说的,都是我的词儿啊!
“你少在这儿学我说话!”她此刻的心情不是很好,刚才想杀人的心態还没有完全平復。
“怎么了这是?李拓呢?”
“回办公室写检查了,说是去年发行量下滑有点厉害,让他分析一下原因。”
刘培文闻言,著脸厚顏说道,“你说啊,有没有可能,我是说可能啊,就是我去年没在燕京文学发稿导致的?”
以刘培文今时今日的名气,一本杂誌能把他的姓名和作品名称掛在封面上,不说销量大涨,增幅个一二十万册,那是轻轻鬆鬆。
张德寧嘴里虽然硬气,开口就是“所以你今天是来救我们的是吧?”
但是手上根本没有放鬆,连忙催促著刘培文把稿子拿出来。
接过稿纸,张德寧一眼就看到了《情书》两个大字。
“我说你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前年《时空恋旅人》、去年《恋爱的犀牛》,现在又整出个《情书》,你小子不是结婚了吗?这两年怎么卯上劲儿谈恋爱了?”张德寧翻著手里《情书》手稿隨口打趣道。
“少废话,你要是不乐意要,我就给当代去。!”
刘培文自然难讲这些作品出炉的直接原因,只能“恼羞成怒”式的催促。
而素来腰杆挺直的张德寧有心义正辞严地拒绝一番,可惜刚刚挨了批评,脑子明显有些不听使唤了。
“你別急嘛,稿子我还没看呢。”
似乎怕刘培文感受到自己话语中的软弱,她赶紧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了稿子上。
这一看之下,,这个《情书》好特別啊。
一个因缘际会的爱情故事,一段夏然而止的自我回忆。
看完了之后,张德寧斟酌著词句:“一开始看这篇小说的时候,我以为是另一篇《可可托海的牧羊人》,讲的是人生的选择,可是越看到后来我就越觉得不对,你这部小说,
其实討论的是死亡,对不对?”
“怎么说?”
张德寧解释道:“死於登山的男李树与死於重感冒的女李树的父亲,两个死去的人实际上给活著的人施加了巨大影响。”
“而在我看来,生活的回忆,某种意义上就是已经死亡的生活,已经结束的一切无时不刻不在返照著如今的我们,让我们在死亡中汲取力量。这也是你在这篇小说里,用了很多对照的原因,怎么样,我说的对不?”
刘培文心中讶异,张德寧的思维角度不同,但是结论却差不多。
“你这么理解倒是也没错。”
一旁正在看接力看稿的刘横却摇摇头,“我却觉得这一篇恰恰是《可可托海的牧羊人》那篇內容的递进和升华。”
“你看啊,李树重感冒的这段经歷几乎跟她的父亲如出一辙,特別是最后的解决方式,都是由她爷爷背著,在暴风雪中狂奔去县医院。”
“老爷子对於自己儿子的死亡一直耿耿於怀,十几年不曾遗忘,等到孙女再次出现这个情况的时候,他能一口说出背著儿子从家到县医院的时间,足见他內心中对於改变这一切的渴望,而这一切最终著落在背著孙女成功获救的上面,老爷子的愧疚因此也得到了救赎。”
“这一场跨越了十几年的『场景重现”,跟两个女人的书信来往一样,它告诉人们,
人生中的错过无可避免,但我们总可以从回忆中汲取力量,当你的人生再次迎来选择,仍然是要积极面对。”
说完这一场段,刘横扭头看著刘培文,“结合后记来看,还是我说的对吧?”
“你这么理解倒是也没错。”
刘培文面露笑容,再次重复了这句话。
“一部作品写完之后,如何解读那就不是我这个当作者的能决定的了。”刘培文笑著耸耸肩。
“毕竟被误解是作者的宿命,所以你只管告诉作者,这个宿命现在值多少稿费就行啦!”
张德寧闻言翻了个白眼,“你小子,现在都改叫刘千万了,还钻在钱眼儿里呢?”
“刘千万?什么时候又成了千万了?”
“这我哪知道,反正都说你帐户里的钱有上千万人民幣。”张德寧说到这里,好奇地问道,“是不是真的?”
刘培文也不回答,只说,“你抓紧给我算稿费!”
看刘培文这架势,张德寧也乾脆利落,她低声说道,“千字二十八,怎么样?这可是超標准的!”
这两年物价趋涨,稿酬標准却一直没变化,可是对於头部的刊物来说,偷偷给一些知名作家调涨稿酬,几乎是通行做法。
以刘培文的名气,自然是拿到顶格稿酬。
“早这么说不就截了?”刘培文笑道,“德寧你要是回回这么大方,我回回都得来你这里发稿!”
“培文,这可是你说的!”
不远处,李拓的声音传来。
他此刻一脸惊喜地衝过来,搭著刘培文的肩膀,“好兄弟啊!拉哥哥一把!拯救发行量就靠你了!今年你怎么也得给我发五一一算了你写不了这么多一一怎么也得给我们燕京文学发两篇稿子!”
刘培文则是好奇问道:“你们这发行量,什么情况?
“发行量下滑其实也不是我们一家的事儿,主要还是我们下滑得太快了。”
李拓苦笑看解释起来。
八十年代被后世称为文学的黄金年代,自然是有原因的。
改开之后,巨大文化需求和作家们了十几年的创作欲望撞在一起,造就了文学的盛世。
但这一切也有先决条件,那就是阅读人群的选择有限。
八十年代初,电视机、收音机普及率低,读书几乎是唯一的大眾娱乐。
而到了1988年,满街时髦的电影院、录像厅、歌舞厅,走进千家万户的收音机、彩电无不在更多的占据看读者们的娱乐时间。
一如短视频时代,文字內容平台的落寞一样,在这个电视机普及的时代,文学的落寞也一望可知。
在所有的文学刊物中,大眾文学、通俗刊物显然是更加流行的那一部分,留给纯文学的空间只会越来越小。
强如《故事会》这样的刊物,也在1985年到达它的发行巔峰之后,一路下坡。
所以到了如今,发行量出现下滑几乎是每一家文学期刊都会遇到的问题,
李拓说著说著,用力拍了拍刘培文的肩膀。
“培文啊,你要是一年能给我们供两篇稿子,我再去找找老汪、老邓他们,今年的发行量只要比去年高一点儿,那就是大胜利!”
刘培文自然满口答应。
从燕京文学的编辑部走出来,刘培文一路穿过凛冽的寒风,等再次回到晴园的书房里时,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
在温暖的书房里喝著热茶,一个久违的电话忽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