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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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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將南京城西的破败巷弄浸染得愈发深沉。
    悦来客栈那间狭小的客房里,油灯如豆,石源带来的消息,让跳跃的灯影都仿佛凝滯了几分。
    “查清楚了。”石源的声音压得极低,粗糲的手指在粗糙的木桌上点了点,划出几个无形的圈,“那个和『枪』小杨起衝突的东瀛商人,叫小野次郎,表面是做生丝买卖,实际上和黑龙会那边来往密切。他身边常跟著两个浪人,功夫不弱,至少八段。”
    他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对面静坐的竹观鱼和李芸,继续道:“另外,根据竹师弟你提的『特殊体质』和『阴寒功法』,我让手下弟兄们撒网去问,倒真摸到点风声。”
    “城北『永利』当铺的老掌柜前日偷偷放出话来,想求购几味驱寒固本的珍稀药材,说他家少爷前段日子不知招惹了什么,浑身发冷,夜里噩梦不断,请了几个大夫都看不出毛病,像是……中了邪寒。”
    竹观鱼指尖轻轻敲击著桌面,发出规律的篤篤声,脸上那抹温和的笑意分毫未变:“永利当铺的少爷……我记得石师兄提过,他好像练的是偏阴柔的《绵掌》,已有七段火候?”
    “不错。”石源点头,“那小子平日里也算囂张,但这几天闭门不出,怕是真吃了大亏。”
    “时机差不多了。”竹观鱼停下敲击,看向李芸,“师姐,你觉得呢?”
    李芸清冷的眸子在灯光下如同水银,她微微頷首:“饵已撒下,该收线了。”
    石源有些担忧:“竹师弟,你真要亲自去当这个『饵』?那帮东瀛浪人下手黑得很,而且他们背后……”
    “正因为他们下手黑,背后可能还藏著更大的鱼,我才更要去。”竹观鱼站起身,理了理身上那件半旧青布长衫的褶皱,笑容依旧温和,眼神却平静得令人心寒,“不把他们打痛,怎么让他们背后的主子现身?”
    他看向石源:“石师兄,麻烦你再帮我做两件事。”
    “你说。”
    “第一,散出消息,就说有个从关外来南京探亲的富商侄子,年轻气盛,手底下有几分硬功夫,尤其好打抱不平,对东瀛人尤其看不顺眼。”
    石源愣了一下,隨即明白过来:“你这是要……立个靶子?”
    “嗯。”竹观鱼点头,“第二,帮我准备一套行头,要看起来值钱,但又不能太扎眼,符合一个有点家底又没见过太大世面的地方豪绅子弟身份。”
    “明白!”石源重重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李芸看著竹观鱼:“需要我做什么?”
    “师姐的《仙鹤流》身法超绝,神意感知更是敏锐。”竹观鱼道,“烦请师姐在我『惹事』之时,於暗处缀著,找出那些藏在人群里的『眼睛』,並锁定他们的落脚点。一旦確定,不必打草惊蛇,我们回头再慢慢收拾。”
    “好。”李芸言简意賅。
    ……
    两日后,华灯初上。
    南京夫子庙附近,虽比不得秦淮河核心区域的纸醉金迷,却也人流如织,各色摊贩叫卖声不绝於耳。
    一家掛著“菊正宗”幌子的东瀛酒馆门前,尤为热闹。几名穿著和服、脚踏木屐的浪人正围著一个卖人的老汉推推搡搡,嘴里嘰里咕嚕地骂著脏话,引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却无人敢上前。
    就在这时,一个穿著宝蓝色团绸缎长衫、戴著副金丝眼镜的年轻公子哥,摇著一把摺扇,在一个同样穿著体面、像是管家模样的中年汉子(石源手下弟兄假扮)陪同下,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这公子哥自然便是改头换面的竹观鱼。他此刻眉宇间带著几分刻意装点出的倨傲与不耐烦,活脱脱一个被家里惯坏、初到大城市想要惹是生非的紈絝子弟。
    “吵什么吵?挡著小爷的路了!”竹观鱼“啪”地一声合上摺扇,用扇子指著那几个浪人,操著一口略带关外口音的官话,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那几个浪人一愣,显然没料到有人敢出头。为首一个留著仁丹胡的矮壮浪人扭过头,醉醺醺的眼睛上下打量著竹观鱼,咧嘴露出满口黄牙:“滚开!”
    竹观鱼脸上那点倨傲瞬间化为“怒意”,他上前一步,摺扇几乎要点到那浪人的鼻子上:“东洋矮子,你骂谁?给小爷把路让开,再给这老伯赔礼道歉!”
    “八嘎!”那浪人勃然大怒,伸手就要去抓竹观鱼的衣领。
    竹观鱼看似“惊慌”地后退半步,脚下却巧妙一绊,手中摺扇顺势在那浪人手腕上一敲。
    “哎哟!”那浪人只觉得手腕一阵酸麻,如同被冰针刺了一下,整条胳膊瞬间使不上力气,踉蹌著差点摔倒。
    他身后的同伴见状,纷纷怒骂著围了上来。
    “怎么?想以多欺少?”竹观鱼“色厉內荏”地喊道,脚下步伐却不见慌乱,在几个浪人拳脚缝隙间穿梭,每每看似惊险,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偶尔还用扇子或脚尖“不经意”地给对方造成点不大不小的麻烦,引得浪人们哇哇乱叫。
    他刻意压制了实力,展现出的不过是七八段左右、招式略显生涩但反应颇快的水准。
    周围的围观人群越聚越多,指指点点。
    混乱中,竹观鱼敏锐地感知到,至少有三道不同的、带著审视意味的目光,从不同的方向落在了自己身上。
    一道来自街对麵茶馆二楼半开的窗户后,一道来自人群外围一个戴著斗笠的货郎,还有一道……来自更远处阴暗的巷口。
    他心中冷笑。
    戏做得差不多了。竹观鱼瞅准一个空档,假意被一个浪人踹中腰眼,“闷哼”一声,踉蹌著倒退好几步,对那假扮管家的汉子喊道:“叔,风紧扯呼!”
    那汉子会意,连忙上前“扶住”竹观鱼,两人挤出人群,看似狼狈地快步离去。那几个浪人追骂了几句,见人已跑远,又在路人鬨笑声中,悻悻地返回了酒馆。
    ……
    半个时辰后,悦来客栈。
    竹观鱼已换回那身青布长衫,脸上温和的笑容重新掛起,仿佛刚才那个惹是生非的紈絝子弟从未存在过。
    李芸的身影如同轻羽般从窗口飘入,落地无声。
    “如何?”竹观鱼问。
    “三个。”李芸声音清冷,“茶馆二楼那个,在你离开后一刻钟,从后门溜走,进了两条街外一家叫『清茗轩』的茶社。
    戴斗笠的货郎,绕了几条巷子,最后也进了那家茶社。巷口那个,跟得最远,轻功最好,我追到城南一片民宅区跟丟了,但他身上有淡淡的檀香味和……尸油味。”
    “清茗轩……”竹观鱼轻轻重复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瞭然,“东瀛人喜欢在茶社搞些掩人耳目的勾当,尸油味……看来,还有修炼邪功的傢伙被引出来了。”
    石源此时也推门进来,脸上带著兴奋与凝重:“竹师弟,你猜得没错!你刚闹完那一场,就有两拨人暗中打听你的来歷了!一拨像是青帮的,另一拨……路子很野,问得特別细,尤其是你的武功路数和来歷背景!”
    “很好。”竹观鱼点头,“石师兄,能弄到『清茗轩』內部的布局图吗?尤其是后院。”
    石源面露难色:“那地方戒备森严,等閒人进不去后院。不过……我有个远房侄子在里头当跑堂,或许能问出点大概。”
    “不必强求详细布局。”竹观鱼道,“知道大概方位即可。师姐,今晚,我们再去拜访一下这位『邻居』。”
    子时三刻,万籟俱寂。
    “清茗轩”茶社位於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黑漆大门紧闭,门前两只石灯笼並未点亮,只有二楼的某个窗户,隱约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两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茶社斜对面的屋脊阴影下。
    正是竹观鱼与李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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