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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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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黑衣男子在狭窄的洞口停下了。在他们面前, 微弱的白烟不断冒出来,沿着岩壁袅袅上升。
    一个人扒着洞口向里面瞧了一眼,说道:“少东家, 视线被挡住了,瞧不见什么。”
    何怀远嗯了一声, 脸色阴沉地看着地下。刚下过雨,草丛里能看到明显的脚印。他抬起脚来比了比, 那脚印比自己的小一些, 但极深,一定是……她背着那个瘫子爬进了洞口。
    那人又比划了两下,喜滋滋地出主意:“少东家,我看这山洞里面地形复杂,贸然进去只怕中了埋伏。不如咱们将洞口牢牢堵住,用柴草烧起来, 里面的人待不住,一定会哭着喊着出来求告。”
    何怀远脸上的阴云更密了。他冷冷地说道:“万一, 里头的人死也不出来怎么办?保不齐就是介子推那样的犟骨头。”
    手下并不知道何怀远心里的弯弯绕绕,也不懂介子推是个什么人,只是见他脸色不好,便劝说道:“您之前说过抓死的活的都行。他要是死了,咱们更不费劲,也好交差。”
    何怀远不置可否, 忽然从袖子里取出一只黑色面罩,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我进去查看。”
    手下赶忙拉住,“保不齐有机关。少东家,您身体尊贵, 万万不能以身涉险。东家也交代过……”
    何怀远再不理会,用力将他的手扯开,大步往前迈进。刚走了两步,忽然听见利器破空的声音。
    两人本能地侧身相避,一支袖箭从何怀远脸庞擦过,钉在旁边的树干上。
    “我是镖师。你们想做什么,得先问问我手中的刀答不答应。”林凤君闪身挡在洞口,冷笑一声,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何怀远的手下立即抽刀在手,沉重的九环大刀在手中转了个圈,刀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林凤君心中一凛,这九环大刀非江湖高手不能用,劈砍力度极大,若被砍中了,非死即伤。
    刀客大步向前,刀锋带起一阵劲风。她一个翻身跳出数尺,手腕一抖,将自己的腰刀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取他咽喉。
    他慌忙举刀格挡,却见她刀势一转,冰冷雪亮的刀锋贴着九环大刀的刀身滑下,直削他握刀的手指。
    依照常理,那人眼看手指不保,定会弃刀,谁料他极其悍勇,竟丝毫不退,将大刀奋力上挑。对准了林凤君的心口。那人以手指做赌注,俩人堪堪成了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眼看刀就要冲着她心口刺入,忽然一个蒙面人欺身而上,用剑尖点在九环大刀上,便化解了杀招,三枚兵刃都震了一下,各自退了一步。
    她惊愕地转头看去,这蒙面人负剑而立,姿态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她倒吸一口气,又冲着这蒙面人攻了几招,对方剑法高明,却总在微妙的地方处处留手,每一剑都避开要害。刀客见状叫了一声:“我来接应。”
    他像疯虎一般直扑过来,大刀舞动起来势大力沉,她渐渐抵挡不住,踉跄着后退。“当”地一声脆响,她的腰刀被挑到半天高,落在草丛里。刀客接下来便是几路杀招,忽然一阵疾风刮过,林凤君被犀利的掌风打得飞出一丈多远,撞在一堆乱石上。
    她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压得粉碎,痛得无法呼吸,张嘴便吐出一口鲜血,又热又腥。
    蒙面人冷冷地压着声音说道:“这人已被我废了。”
    刀客伸出大拇指:“这小娘们剽悍得很,还是您厉害。我这就去把那姓陈的提出来。”
    蒙面人却伸手阻止:“你刚才说得对,山洞里怕有埋伏。这女人说不定有同伙,不得不防。你去下面叫齐了人,一块进洞。”
    刀客连连点头:“对对对,包管万无一失。”
    他快步走下山去。蒙面人背着手,看他走得远了,才转身行到林凤君身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她脸上有石头划伤的痕迹,嘴角一缕鲜血黏黏地往下流,看起来已经没了半分还手之力。他叹了口气,刚要说些什么,忽然她动了动腿,竟然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整个人飞扑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的小腿刺过来。
    他吃了一惊,赶忙飞身后退。她原本没了力气,只扑出了几尺远,根本动不得他分毫。她趴在草地上,不断喘息着,整个人狼狈至极。
    他又惊又怒,弯下腰来,将匕首踢得影子都不见了,又揪着衣襟将她拎起,“你……”
    她无力地低垂着头,血一滴一滴落在他手腕上。他一眼看见了她下巴旁边的白色穗子,更是愤怒之极。
    他单手拽着她的衣襟,一路拖着她进了山洞。她毫不反抗。
    陈秉正一眼就看见了她,他睁大了眼睛,用胳膊撑着爬了两步,又无力地倒下了。
    蒙面人将她像一块抹布一样丢在火堆旁边,盯着她一言不发。火已经快熄灭了,光渐渐暗淡,只剩下几缕微弱的红光在灰烬中闪烁。
    她急促地喘着气,忽然哼了一声,从嗓子里艰难地说出一句,“师兄。”
    何怀远浑身一震,半晌才答道:“是。”
    三个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何怀远率先开口问:“你……一早就认出我了?”
    “你使的是剑,却用的是刀法,有几招我很熟。”两行眼泪从她眼角落下来,滴在地上。“当年……你学得比我快。”
    何怀远将头扭到一边,“认出了我,也不必说出来。”
    “是。”她声音很小,“你不想杀我。”
    何怀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就是傻。明明我放你走了。”
    “对,我是傻。师兄,咱们是镖师,是护卫镖物,保人平安的。镖师不杀人。”她恳求地望着他。
    他只是苦笑,“你不懂我的难处。”
    两个人语气平和。他索性将面罩摘了。林凤君很想再硬气一些,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还是成串往下掉,半点不争气。“师兄,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你放陈大人一马行不行?他就是个书呆子,脑子不好使,得罪了人,何况他都这样了……”
    “好一个情分。情分……”何怀远自言自语道。他忽然指着脸色煞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陈秉正,“那个瘫子值得吗?”
    他走到林凤君身前,将她头上的白色发绳用力一拽,它应声而断。林凤君的一头黑发随之披下来。
    “他还没死呢,你戴什么孝。”他语气带着讥讽,在手心里捻着这白色穗子,“小寡妇……他死了,你再跟我,我不嫌弃你。”
    她往外呸了一口,“你痴心妄想。”
    何怀远忽然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冷冷地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她愕然地直视他的眼睛。何怀远整张脸都扭曲了,“我听见你在首饰铺子里说你男人病了,快死了,听得真真切切。原来你俩早就有一腿了,是不是?”
    她眼睛睁得极大,他指着她怒气冲冲地道:“这样想来,你要退婚,也是早就商量好唱的一出双簧,将我们一家人的脸当面往地下踩。我就说姓陈的平日从不跟我们家往来,那天怎么就来吃寿宴,怪不得,怪不得……你们这对奸夫**。”
    林凤君脑子里嗡嗡作响,“何怀远,你是不是疯了。”
    “我家好心抬举你,是你不自量力,不做平妻,也就算了。一心想攀高枝,结果老天有眼,姓陈的也倒了霉。”
    他狠狠地踹了陈秉正一脚,陈秉正连哼都没哼,“你不是进士出身又当官吗,也没见得多高明么。我穿过的破鞋你也要,真不挑。”
    林凤君再也忍不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骂道:“何怀远,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贼,脑子里尽是猪油的货,你脏肠烂肺,一颗黑心,掏出来扔在大街上狗都不吃……”
    陈秉正却忽然开口道:“我临走前,在码头查的几艘船,是你家的吧。”
    何怀远愣住了,“不是。”
    “当真不是?”他冷静地问道。
    何怀远冷笑,“姓陈的,多管闲事死得快,亏你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你杀我可以,能不能……放了林姑娘。”陈秉正吸了好几口气才把这句话说全。
    他嗤笑一声,“快死了还扮情种。”他在后腰抽出贴身匕首,林凤君立即挣扎着叫道:“不要,别……”
    何怀远没理会她,匕首径直向陈秉正的心口插去。
    “当”地一声,匕首像是碰到了什么硬物,震得他虎口发麻。何怀远眼珠子一转,抬手将他的衣服划开,先是落下来两本图画书,中间已经被戳了个大洞。最后是一只石头砚台掉在地上,被戳了个浅浅的白印。
    他略一愣怔。霎时间,一股浅黄色的烟尘扑面而来,何怀远猝不及防,有粉末进了眼睛,瞬间像火一样在里面烧了起来,仿佛有无数细针在刺扎。这疼痛钻心刺骨,他大叫了一声,双手在眼前乱抓。
    陈秉正又抓了两把石膏和雄黄混杂的粉末向他扔去。何怀远脚下步子全乱了,大吼道:“我跟你拼了。”便扑在陈秉正身上,手持着匕首刺落。
    还没来得及使力,忽然又是“当”地一声,何怀远软软地倒下去,头上鲜血不断涌出,在地上积聚成了一小滩。
    外面有匆忙的脚步声,六七个彪形大汉奔了进来,他们同时目睹了这一幕,少东家僵直地倒在血泊里,在他身后,蓬头垢面,一脸血迹的林凤君笔直地站着,手里紧紧抓着那只砚台,鲜血沿着砚台棱角不停地滴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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