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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故事內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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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故事內外
    翌日,刘培文並没有著急做什么动作。
    今天他就待在四合院的书房里,在心中把要写的小说细细地陈列出来,再次进行思考。
    確定了整体的內容构架,缺失的细节也就浮出水面了。
    大量的档案、亲歷者的遭遇,无数需要填充的时代细节被他一一列举。
    这还是他头一次这样构思一部小说。
    往常写作的时候,他大多是写完大纲之后,凭藉內心的才情和直觉进行章回的书写,但这一次不同。
    自己的这部新小说,承载的是很多人的命运未来,更是当下掀桌子能否成功的关键。他可以想像,一旦小说刊发麵市,將有无数的人拿著放大镜细细审视每一处细节,从中找到能让他失败的根源。
    这种情况他绝不容许。
    所以这篇小说,无论从立意主题,再到人物形象、情节描写,乃至时代细节与相关史料,都需要慎之又慎的严谨。
    就这样刪刪改改足足罗列了一天的时间,等到天渐渐黑下来的时候,看著这数千字的提纲与內容归纳,他还是不放心,又开始认真检查。
    等听到院门口“啪啪”的打门声,刘培文恍然向外望去,才发现天色早已黑透。
    开了门,站在门口的是刘振云。
    昨天他听了程建功述说的情境,过了一整天,依旧是心神激盪,等到下了班,他实在按撩不住情绪,骑著车过来找刘培文。
    “振云?”刘培文则是有一种意外之喜,“我还打算明天去找你呢!”
    “找我?”刘振云愣在当场,“找我干嘛?”
    “当然是跟这次的小说有关係!来来来!”刘培文搭著刘振云的肩膀,把他拽到书房。
    此刻书房只有一盏檯灯,暖黄的灯光下,刘培文理了理自己整理的书稿,递到刘振云的面前。
    “这是?”刘振云心情有些激动,他大概明白自己即將看到什么。
    这可是决定一次大论战走向的东西。
    “今天写的大纲和列举的问题。你先看看。”
    刘振云却是一脸严肃地对刘培文说,“培文,你这时候让我看,就不怕我出去传了別的消息?”
    “嗨,振云啊,这只是草稿,无论谁看到,我也无所谓,再说了,这部小说,对你我有特殊意义,所以我才特別想让你给我提提意见。”
    “特殊意义?”
    刘振云將信將疑地接过草稿。
    大纲並不算长,只有四五千字,规划的是故事走向和敘事结构。
    故事以一个调查员“我”的视角切入,用一场调查报告的敘述形式,通过调查视角描述故事中底层与高层人物的各自演变,並將其中的大小事件进行並置敘事,用现代主义的技法,完成对於这个民族史诗故事的描写。
    刘振云看到开头,立刻就明白了刘培文所说的特殊意义。
    “1942年的大饥荒啊!”他嘆息道,“这个事儿,我还真说得上来。”
    刘振云是延津县人,在当时的那场饥荒之中,属於受苦难最多的地方之一。
    与刘培文老家所在的水寨不同,当时延津周边是首当其衝的灾民爆发地点。
    “我所知道的消息,主要来自於我的母亲”刘振云把草稿递还给刘培文,开始讲述自己所知道的故事。
    苦难的开端要从抗战爆发后的第二年说起。
    兰封会战之后,中原大地成了日军与国军相持的战场,
    隨著北方大量的流民被迫涌入中原大地,原本中原脆弱的生態平衡立刻被打破。
    而日军与国军还都在这片土地上不停地徵调军粮。
    1942年七月时,中原大地已经是天灾、人祸、战乱、军阀各种崩溃要素集齐。
    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旱情之后,庄稼颗粒无收,再加上蝗灾过境,豫北原本勉强餬口的农民瞬间破產,成了无粮果腹的流民。
    只用了一个月,流民的规模就扩大到了二十万人。
    他们或携家带口围在大城市周围乞討,或乾脆结成民团流寇,衝到每一处尚有粮食存储的寨堡里抢夺生存的机会。
    那些被抢夺的人,最终也只能被迫加入他们。
    到了1942年底,整个中原地区,流离失所的逃荒者已经接近四百万人!所过之处,草木树皮都被扒得一千二净。
    飢饿让人盲目愚蠢、让人变成衝动的野兽、让人卑微到尘埃里,只求啃食最后的生存机会,无数的人间惨剧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升腾,交织,把中原大地彻底化为一首人类的悲歌。
    即便如此,到了1943年初,国军依然在中原累计徵收了三亿四千万斤小麦作为军粮。
    这样的军队和政府,该杀!
    书房里,两个中原儿女说到最后,都是放声痛哭、久久难以从中抽离。
    临走的时候,刘振云依旧是双眼通红,他吸了吸鼻子,郑重的说道。
    “培文,这篇小说一定要好好写,你需要找什么人、找什么资料,我来帮你!我帮不了的,我也去找人帮你!”
    隨著小说创作的开始,刘培文开始变成一个疯狂忙碌的人,
    他每天奔波於图书馆、档案馆查阅各种史料信息,又通过刘振云的帮助约见到不少有亲身经歷,且身在燕京的中原人,与他们深入交谈,与他们一起抱头痛哭。
    如是半个多月的时光,隨著会议赌斗內容的传播,和刘培文各处查找资料的动作,整个燕京的文艺圈子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刘培文在创作一部前所未有的作品。
    集现代主义的技法与宏大沉重的民族史诗为一体,艺术成就將会非常高。
    有些事情,其实不用做到最后,仅从一些管中窥豹的经歷,你就能感受到它是否能够成功。
    这一个月,百深处34號总是静悄悄的,少有人去打扰刘培文。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要完成一部这样的作品,难度可想而知。
    可一旦成功,其中的价值,也將高得离谱。
    无数人都在翘首巴望著,等著这部作品被刘培文拿出来,在世人面前亮出它的真身。
    故事內外,无数的人都在期待著一个大结局。
    这部註定不凡的作品,终於在十一月的最后一天划上了句號。
    这是一个清晨,奋笔一夜之后,刘培文为故事画下了句点。
    此刻他正在写作品的后记。
    【小说完结的时候,是一个清晨,我並无太多欣喜,更多的是掩卷长嘆,泪流满面。
    巴尔扎克曾说:“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
    我想这句话之所以能够被小说家们奉为圭桌,就是因为会有无数像《1942》
    这样的作品不断出现。
    它们用一个个故事为歷史书上的只言片语写下丰厚的註脚;它们撕开无数人间悲喜的帷帐,让发生在过去时空的某种真实,在这一刻通过文字重新回归到我们身边。
    这种滋味並不一定让人觉得好受,但我想它一定是有意义的。
    而恰是这种意义,成了我们前赴后继所追求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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