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三个难產的男人
第96章 三个难產的男人
何其志所说的第二件事,是当代的香江採风计划。
具体的说,这次活动是由香江的《新晚报》与通讯社共同发起的一次两岸作家交流活动。
所邀请的大陆作家,名义上说是作品在香江地区有一定影响力的作家,实际上名单是由大陆方面自己擬定。
本来最初大陆擬定的名单里,並没有刘培文的名字,结果香江方面的两家参会单位居然主动提出邀请刘培文参加,这下引起了文协方面的重视,但此刻名单擬定本来都已经结束了。
当代的主编秦朝阳那天正好在通讯社开会,一看情势,立刻开口表態將以当代的名义推荐刘培文加入名单,这才有了何其志这次来传递消息。
“那我可要好好谢谢你们主编老秦啊!”刘培文笑著说道。
“你啊,以后有稿子多往我们后楼跑跑就行!”
80年代的香江,正是地区影响力在全球如日中天的时候,其中的文化风貌在此时確实很有吸引力。
俩人说定了明天吃饭的时间,何其志才告別离去。
刘培文迴转单位,把去香江这事儿一说,办公室顷刻就炸了。
“带东西!带东西啊培文!”潘丽丽急切地说道。
这年头,人民幣和港元的兑换大概是一比四,但是官方匯率是要比民间高的,民间几乎是要砍一半,所以去香江在官方换匯也是有限额,这就是所谓的平价匯率。
大多数人一般都是要兑换价格更贴近实际比例的协议匯率。
但像刘培文这种两岸共同发起交流活动赴港的,可以说是有一定的特权,换匯方面额度要高得多,那趁机从香江买点东西回来,相比於在燕京买可是能省一大笔钱。
刘培文自然无不可,反正去一趟总要买东西,帮同事捎回东西来也无所谓。
於是一屋子新老同事都开始嘰嘰喳喳討论从香江买什么带回来最合適。结果討论来討论去,大家提的最多的还是那几样:电视机、收录机、洗衣机。
刘培文却想著不如买个拍立得照相机回来。
就这样闹哄哄的直到下班,同事们也没决定要带什么,都是说要回家商量。
第二天中午,刘培文早早地请了假,骑上摩托车直奔燕京展览馆。
到了展览馆外,何其志已经在此等候。
摸著摩托追问了刘培文半天,何其志这才指著头顶上的招牌介绍起来。
“培文你第一次来吧?这儿就是老莫,原来呢全名是燕京展览馆莫斯科餐厅,最早是招待苏俄专家用的对外饭店,后来他们撤走了,这里就变成了燕京为数不多的能开洋荤的地方。”
刘培文看了看头顶的招牌,如今上面的名字是燕京展览馆餐厅。
俩人一边往里走,何其志一边介绍,“早几年的时候,这儿连俄餐都没了,
卖的是蛋炒饭,也就是这两年才恢復过来,又改回俄餐了,只是这名字还没改回来。不过呢,倒也没什么妨碍。”
刘培文点点头,他在燕京这两年,光从邓有梅、汪增其等人口中,就听过多少回老莫了。
只不过这里吃饭实在是贵,平日里少有人请客往这里来,刘培文则是对俄餐兴趣不高,所以也未曾尝试过。
“今天还有老邓和他爱人,陆遥说老邓结婚他恐怕来不了,先请他们一顿。”
“你早说我是陪客,我也没意见!”刘培文笑嘻嘻地说道。
“那不一样,只能说正好他想请你们俩,你俩又都熟悉,所以乾脆二一添作五了。”何其志笑道。
一路说笑,俩人这才走进老莫餐厅的正门。
这是一个高高的圆拱门,拱门最下面是旋转木门,进去之后,是雪穹顶,
足有两三层楼高的挑空,让人充分感受到自我的渺小。
走进用餐区,首先夺人眼球的就是四个巨大的柱,然后就是巨大的餐厅,
大餐厅墙上掛著巨幅克里姆林宫油画,餐厅四壁是嫩绿色大理石,顶上是松枝、
松果和雪组成的石膏饰。
散落在大厅里的,则是一个个西餐方桌。
“真漂亮啊!”刘培文喃喃道。
看惯了这个年代的风土,如今走进老莫,他有一种恍然回到前世的感受。
这样超出外界的富丽堂皇,大概就是所有大院子弟和京城市民们对老莫这个地方念念不忘的原因吧?
陆遥来得很快,邓有梅和韩伍燕则是最后才到。
几人落座,点菜的任务又交给了邓有梅,他倒也不含糊,拿起餐本来点得飞快。末了,才问了陆遥一句,“这儿造一顿可不便宜啊,要是培文请客我也就不劝了,你—”
“嘿!”刘培文不乐意了,“什么意思,他请你替他心疼钱,我请就没事儿?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一旁的陆遥乐了,“培文你这话过了啊,全燕京的作家你打听打听,不知道你小子有钱的恐怕是少数。”
“可不是嘛!那天我可是听马未督说,你买文物的手笔之大,把他都惊了!”何其志也在一旁帮腔。“他也不肯说具体的,你到底买了多少啊?”
“嗨!不值一提!都是保护性收藏!”刘培文打了个哈哈。
其实哪怕在座的这些人並不知晓刘培文作品发行泥轰、香江的那些收入,单单是《黎明之前》和《1942》单行本的稿费,都已经突破大家的想像了。
“这小子,哪怕是刚买了房子,保底也是个万元户!”邓有梅总结道。
不一会儿,菜品陆续端了上来,几人开始边吃边聊。
“唉,说起来,这次回去怎么办,我还没想好,你们帮我出出主意?”陆遥开口说道。
“什么怎么办?”刘培文不解。
陆遥解释道:“自从《人生》发表之后,影响空前,我意识到我写了一部好作品,也意识到了作品对於读者们的巨大影响。
“所以我就在想,我接下来该如何创作一部作品,一方面它应该是对《人生》是有超越的、有进步的,另一方面,它也应该是现实主义的,是关注当下的。”
“可是”陆遥苦笑道,“空有志向,我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提起笔就写不出东西,哎,难產啊!”
“说到作品难產,我也有这种感受。”邓有梅撇了撇嘴,“不瞒你们,我从去年就开始构思一篇小说,想了很多,记录了很多,但却还是觉得准备得不够。”
“老邓,你这是打算写什么內容?”刘培文好奇道。
陆遥想写的,不出意外就是《平凡的世界》,邓有梅写的,他却没啥印象。
“就是这个。”邓有梅从怀里掏出自己常用的鼻烟,指了指。
“鼻烟?”陆遥问道。
“具体说,是外面这个,烟壶。”邓有梅解释道。
“去年培文不是提了一嘴,说我写的是京味儿小说嘛,我就想能不能在这个方面再做一些挖掘。
“后来我想起我天天抽的这鼻烟,所用的烟壶,过去讲究可多了,我就想写这个做鼻烟壶的故事。”
看著眼前唉声嘆气的两个人,刘培文撇撇嘴,“我的感受跟你们一样,但是阶段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俩人异口同声。
刘培文把《驴得水》的故事脉络给二人讲了,然后嘆了口气,“大量的对话需要斟酌思考,现在还是个半成品。”
“故事可是真好啊!”陆遥比了比大拇指。
“別光说好,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没有啊?”刘培文翻了翻白眼。
“我现在有个大概的想法。”邓有梅说道。
“我准备去採风。最近联繫了个做內画壶的老师傅,不过人家在衡漳,所以得等结完婚过一阵再去。”
“採风是个好主意,多去一些地方走走看看,说不定灵感就来了。”陆遥眼晴一亮,“我回了陕地,我也去採风去,直到找到能记录我想法的地方。”
刘培文想起前世陆遥英年早逝的原因,不由得有些担心,连忙嘱附道:“採风可以,一定要注意身体啊!別玩命!”
只不过此时陆遥正在兴头上,这一句劝说能有多大的用处,著实难讲。
看著眼前的俩人,刘培文有些鬱闷,他俩人写的东西还有办法採风,自己这个怎么办?
得了,还是一点点琢磨吧。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直到最后出门了,韩伍燕才又拽过刘培文。
“培文,下个月去香江的事儿敲定了吧?”
“嗯,姐,你也去?”
韩伍燕点点头,“正好这次邀请了老邓,我俩去挑件结婚的衣服。”
刘培文正要打趣,她又说道,“这个不是重点,到时候去了香江,湾岛那边也会有人过来,跟你谈之前那首《但愿人长久》的事儿。”
“哦?”刘培文惊喜道,“怎么?真卖给邓丽珺了?”
“我看挺有希望。”韩伍燕笑吟吟地说,“听他们电话里的意思,弄不好你还能见到邓丽珺本人呢。”
听到这个消息,刘培文忽然对香江之行格外的期待起来。
“不光是邓丽珺,”韩伍燕面色古怪,“我可听说好多人都想见你呢!你可得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