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最近的距离
第112章 最近的距离
在暴风雪的夜里,有多少人辗转反侧?刘培文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睡不著。
这一天,他经歷了驾车、等人、吃饭、巡游好多好多的事情,让这一天变得充实又漫长。
可这份漫长,他却下意识地不想结束。
今天的见面,让他最高兴的一点,是他確认了一件事,那就是何晴对他是有想法的。
至於自己这一趟,能与何晴走到哪一步,他的心里却没底。
80年代的人们,对於感情要比后世纯粹得多,也保守得多,他不敢按照前世那样去直白的表达,更多的时候,他只能通过自己的言行,来让彼此確认这份心意,然后就是静等水到渠成的时刻。
一夜风雪,第二天,天空依旧是解不开的阴云。
看著满天飞舞的雪和街道上隨处可见的冰雪,再看看街上稀稀拉拉的拿著雪铲推雪的清洁工,刘培文撇了撇嘴。
是谁说米国效率高,街道上的雪都会被扫乾净的?意林还是得少看。
这样的天气,开车纯粹是给自己找罪受,何况刘培文的车还是后驱的。
到了酒店门口,他用围巾缠绕住脖子和脸,然后又把呢子大衣的领子翻起,才鼓起勇气走出大门。
呼啸而过的寒风和在风中飘扬的飞雪,让他情不自禁的打著哆嗦,勉强辨別了一下方向,刘培文深一脚浅一脚地朝著领事馆的方向走去。
等到了领事馆,进了门,刘培文赶紧把身上的雪拍下来,缓了半天有些僵硬的身体,才迈步朝里走去。
上楼的时候,昨天遇见的大姐似乎刚下班,看见了他笑著打了个招呼。
“你是来找何晴吧?”大姐笑著说,“她刚到,你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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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培文点头致谢,正要往前走,没想到大姐又折返回来,说道:“保卫早晨换班了,我去帮你说一声,免得你又进不去。”
刘培文没想到大姐这么热情,只好连连谢过。
到了办公区门口,大姐凑过去跟保卫说了几句,然后就朝刘培文招手,“小刘啊,你进去吧!
挥手跟大姐再见,刘培文轻鬆走进了昨天没进来的办公区。
走到何晴的办公桌近前,刘培文一眼就看到她还在翻看自己的小说。
与昨天分別时相比,如今她已经快看完了。
这姑娘,昨天熬夜看稿无疑。
“不是说谁熬夜谁小狗吗?”刘培文凑到近前打趣道。
“啊!”专注看书的何晴被刘培文一句话嚇到,不由得埋怨道,“你怎么走路没声啊,嚇我一跳!”
“怎么没声?”此刻办公室里人非常少,刘培文走了几步,停下来。
“这不有声嘛!”
“少抬槓!”何晴低声说,“这是办公室,你能不能安静点。”
得,说我没声也是你,让我安静也是你,我是左右为男啊!
好在何晴给他找了个椅子坐下。“你先等等,我还有几页就看完了。”
“还不承认你是小狗?”
“没办法,”何晴摆出一脸无奈,“大作家还等著我这个小翻译干活呢,我得勤快点呀。”
这一句话喷得刘培文难受,只好坐著,静看何晴读书,
过了一会儿,一个中年男人在办公室里露头,“何晴啊!今天有空的话帮我看一下那个一一你是?”
他敏锐地看到了坐在何晴旁边的青年,这人一看就不是单位里的人。
何晴闻言站起身来,笑著说:“领导,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刘培文,《黎明之前》、
《1942》就是他的作品。”
“哎呦!知名作家啊!”中年人发出爽朗的笑声,走过来跟刘培文握了握手。
“我知道你!你是这轮国际写作计划来米国的吧?怎么有空来纽约呀?”
“我今天一一”
“领导!他今天过来主要是和我对一对翻译稿的事儿,刘作家新写了一部作品,想让我帮忙翻译成英文稿。”何晴抢著回答道。
“是嘛!”中年人说,“这是好事儿啊!何晴,你一定要把握这个机会,为咱们的作家朋友搞好服务,好不好?”
何晴点了点头,正准备答应,刘培文却开口了。
“还真是很需要何晴同志的帮助,实不相瞒,我这两天———”
刘培文把自己还要去拜访两家书商的事儿讲了讲,然后嘆了口气,“今天这天气估计是不行了。”
“明白!我们部门就是为国人服务嘛!我想想—
中年人思了半天,又说道,“何晴,你把这边的工作放一放,全力配合咱们作家同志的工作,如果中国作家的作品能够在米国出版,那也是大功一件!”
何晴眨著眼点点头。
“行了,你们继续研究,我不打扰!”
领导掩上门走了。
“我怎么觉得你这领导怪怪的?这么轻易就给你放假了?”刘培文好奇道,
何晴露出几分无奈,“他之前跟我爸是同事,对我挺照顾的。”
“啊?伯父的同事?”刘培文瞪大了眼,“那咱俩的事儿,他岂不是转头就告诉——
一一你瞎说什么呀?”何晴没好气地打断,脸上有几分羞恼,“咱俩什么事儿啊?”
“当然是翻译稿的事儿啊。”刘培文说得理所当然。
何晴乾脆不理他了,埋头看起最后几页,
看完了中文稿,她有拿起刘培文写的英文稿翻了翻,终於有了嘲笑刘培文的机会。
指著里面一堆用词和语法不当很是奚落了刘培文一番,她似乎这才出了口气。
刘培文则是挠挠头,他知道自己英语写作一般,没想到这么一般。
“这样吧,”他提议道,“反正你领导也答应了,你先帮我写个英文版的內容纲要吧,过两天正好可以用上。”
何晴认真的点点头。
“那咱们走吧!”刘培文起身理了理衣服,
“啊?”
“总不能在这儿写吧?”刘培文解释道,“这里这么多人,咱俩別在这儿耗著了——我是说,
没有一个安静的创作环境。”
何晴盯著他看了几秒,才起身穿上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从大楼里出来,俩人都是穿戴整齐,这次何晴一马当先地冲在前面。
“哎!慢点等等我!咱们去哪啊?”刘培文在后面紧追两步。
一路艰难行走到一座恢弘的公共建筑面前,刘培文抬头看了半响。
“这里是图书馆?”
“对,纽约公共图书馆。”
看著眼前嘉立在连绵风雪中的方正石制建筑,看著方正的大门和下面的拱顶门廊、罗马柱。刘培文感觉自己一秒穿越到《后天》电影里了。
俩人走进图书馆,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结构从內部展露无遗。
此刻,大厅里的吊灯散发著暖色的光,巨大的挑空让身处其中的人一抬头就能感受到自我的渺小。
数不清的书桌铺满了整个大厅,即便此刻外面风雪交加,依旧有不少人在这里读书、伏案抄写。
俩人找了个角落坐下,打开桌上的黄铜檯灯,何晴拿出一沓空白稿纸,对照著原稿,开始提炼內容。
一开始,她还轻声问著刘培文一些情节的想法,到后来,乾脆就自己埋头工作起来,对旁边的刘培文不予理睬。
刘培文没想到出来找地方搞创作是这样的结果,他本来还想著找个咖啡厅俩人喝喝咖啡聊聊天呢。
看著何晴不理自己,自作自受的他乾脆在图书馆里游荡起来。
一楼是杂誌阅览室,四周的墙壁上都是书架,上了二楼,则是各种书籍,刘培文隨意翻看了一会儿,又开始閒逛。这里有很多知名作家的书籍专栏,往往站在书架前的都是在阅读的人。
往里走,刘培文一眼看到了雪莱的主题图书馆。他好奇的进去看了看,发现这里不仅有很多雪莱相关的书籍,甚至还摆放了他用过的个人用品、手稿、相册甚至家具,可以说是一个作家的小型博物馆了。
只不过他此刻的心情並不在看书上。
转身走回座位,刚坐下,对面还在伏案书写的何晴忽然开口问道,“去看什么了?”
“隨便逛逛,还看到了雪莱。”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何晴隨口说道。
“行啊你!”刘培文夸讚道,“张口就来!”
“德行!”何晴嗔道,只是刘培文明显觉得她情绪好了一些。
一直忙到午后,何晴才把笔放下,整理了一下自己写好的手稿,递到刘培文面前。
“看看吧。”
“看啥看,先吃饭去吧?”刘培文劝道。
中午他就提议出去吃饭,何晴根本就没理他。
何晴递稿子的手一动不动。
“好好好!”刘培文举手投降,“我看还不行嘛!”
仔细阅读半响,刘培文不得不讚嘆,同样是英语交流没问题,人家的书面表达跟自己的差距简直比从燕京到沪上还远。
对面的何晴则是静静的托著腮看刘培文的反应。
一开始是讚嘆,后来是认真。
再到后来,刘培文眉思索起来。
“怎么了?”她开口问道。
“这里感觉不太对·哎呀我过来跟你说。”刘培文见何晴站起身来弯过腰彆扭地看著稿子,
乾脆站了起来。
何晴只觉得有风飘过,刘培文凑到她旁边坐下,拉过凳子,一阵男子气息扑面而来。
她忽然有些紧张。
指出了两个地方的感情描述的问题,刘培文絮絮说完,扭头望向何晴的时候,却发现这姑娘此刻正双眼放空,俏脸在檯灯的映照下显得通红。
他伸手覆盖在她的额头,关心道:“发烧了?”
“没,没有。”
何晴內心庆幸这只温暖的大手覆盖的不是自己滚烫的脸颊。
刘培文闻言笑了,恶作剧式地忽然把嘴凑到何晴耳边说:“那你是害羞了?”
此时二人的距离,不足1厘米。何晴感觉自己的心跳要压抑不住了。
大腿钻心的痛,来得很快。
刘培文刚要痛呼出声,就感受到清凉的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本来何晴是害怕引起別人的注意,慌乱之后,发觉自己举止不当的何晴慌张地把凳子拉开几公分的距离,低声恳求道,“你別欺负我好不好?”
“你的手有点凉啊。”
“还说!”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眼看何晴恼羞成怒,刘培文赶紧安抚。
“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你能不能解答我一下?”
“什么?”
“我喝醉那天,你到底用法语说了什么啊?”